韩安禾欣喜地走上前,指尖拂过那些柔软温暖的线团。
深沉的藏蓝,稳重大气,适合父亲;优雅的枣红,温暖显气色,母亲围上一定好看;还有温和的驼色、经典的灰色…她的心一下子活络起来。
原本她只想着再买些线,给弟弟安珩把那条“欠”下的围巾补上,或许再给自己织副手套。
但此刻,看着这么多好毛线,一个更强烈的念头涌上心头——远在北京的家人。
东北的冬天这样冷,北京的寒风也刺骨。
她想象着父亲披着大衣出门时,要是有一条厚实保暖的围巾护住脖颈;母亲上下班路上,有一条鲜艳柔软的围巾抵挡风寒;还有爷爷,外公…
他们收到这份来自她一针一线亲手编织的心意时,会是怎样欣慰的表情。
这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抑制不住,她仔细地挑选起来。“梅姐,这个藏蓝色的,给我拿四团。枣红色的也要四团…嗯,还有这个驼色,也拿四团吧。”
她细细盘算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都得有。
李梅一边利落地帮她取线,一边笑着打趣:“哟,妹子,这是要开编织铺啊?一下子要这么多,得织到开春去咯!”
韩安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眸却亮晶晶的:“天冷了,想着给家里人也都织一条寄回去。让他们也暖暖和和的过冬。”
李梅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韩安禾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心的赞叹和柔和:
“哎呦,真是个孝顺又手巧的好姑娘!你家里人可有福气了!行,姐给你挑最好的,线头都给你检查检查,保准一根断的都没有!”
最终,韩安禾怀里抱了一大摞五颜六色的毛线团。
虽然花出去了一笔不小的开销,但心里却充满了期待和满足。
李梅看着韩安禾怀里那一大摞色彩鲜亮的毛线团,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冲韩安禾使了个“跟我来”的眼色,压低声音道:“这么多好线,走前面太招摇了。跟姐来,咱们直接从后面去财务室结账。”
说着,她便领着韩安禾,熟门熟路地绕过堆放着杂物的走廊,朝着后面的办公室走去。这供销社里,李梅能这么方便地截留紧俏物资,自然是有她的门路。
她娘家一个表叔就在供销社系统里当着个小领导,虽说官不大,但行个方便、通融一下库存却是足够。
加上李梅自己为人活络,会来事,在这供销社里人缘关系处得不错,这点权限和面子还是有的。
平日里有什么好货到了,她总能先得着信儿,或是悄悄给相熟的人留一些,这几乎成了心照不宣的惯例。
她一边走一边低声对韩安禾说:“这毛线可是抢手货,要不是我提前盯着,一到货就赶紧给你搂到里头来了,早被前面那些人抢光啦!哪还能轮到你挑这么多颜色。”
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熟稔和帮忙的自得。
走到财务室门口,李梅先探头进去,笑着对里面一个戴着套袖的中年妇女打招呼:“王姨,忙着呢?我带家里妹子来结点账,东西有点多,怕搁前面影响不好,就直接过来了。”
那被称作王姨的会计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显然和李梅极熟,笑骂道:“就你鬼精鬼精的!又给你哪个‘家里妹子’行方便呢?”
话虽这么说,脸上却并无责怪之意,显然是习以为常。
李梅笑嘻嘻地应着:“瞧您说的,真是我远房妹子,难得来一趟,总不能让人空手回去不是?”
说着,她示意韩安禾把毛线拿过来,又低声对王姨报了个内部人都懂的、相对低调的品名和价格。
王姨心领神会,熟练地拨着算盘珠子开了票,整个过程流畅自然,透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韩安禾安静地站在一旁,递上钱和票,心里明白,今天能这么顺利买到这些毛线,全是倚仗了李梅姐的关系和打点。
结完账,李梅帮着把毛线重新包好,塞进韩安禾带来的大布包里,叮嘱道:“好了,快收好。从这边后门出去,避避人眼。”
韩安禾感激地点头:“梅姐,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
“嗐,跟我还客气啥!下次需要啥,提前捎个信儿就行!” 李梅摆摆手,笑容里带着几分能帮上忙的爽利和满足。
等把那一大包珍贵的毛线在背篓里稳妥放好,李梅和韩安禾才神色如常地一前一后回到了前面的营业区。
在柜台其他售货员和零星顾客眼里,她俩就像是刚刚只是出去私下聊了会儿家常,这会儿才回来继续办正事买东西。
韩安禾又去货架上称了些盐,买了两盒火柴,外加一小包水果硬糖,这才走到柜台前,像普通顾客一样结了账。
她笑着对李梅和其他售货员道了谢:“梅姐,张姐,麻烦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李梅也笑着冲她挥挥手:“嗳,慢点走啊妹子,路上当心!”
离开供销社,韩安禾并未停留,她脚步匆匆,又熟门熟路地拐去了另一个方向,找到了相熟的马叔。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马叔的摊子,运气不错,今天还有不少好肉。
韩安禾精心挑选了三斤肥瘦相宜的五花肉,又悄悄多要了两根肉骨头,准备回去熬汤给弟弟补身体。
东西到手,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她提着肉和骨头,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深处,左右飞快地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注意,心念微动,手中沉重的猪肉和骨头便瞬间消失,被她妥善地收进了手腕空间里。
身上顿时一轻,只留下背篓底层做样子的少许物品。
她将空了大半的背篓重新背好,她一边低着头,在心里盘算着这些肉该怎么安排——五花肉一部分腌成咸肉,一部分留着包饺子,骨头今晚就熬上…一边下意识地往巷子口走去。
突然,右手边一条更窄的岔巷深处,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窸窣声,夹杂着一声压抑着的、仿佛痛苦般的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