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杨雨寒及时出声制止,但“煤炭”这个词对于正为严寒和燃料发愁的知青们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果然,一旁原本还在指责苏蓉的女知青王淑芬,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露出犹豫和渴望的神色,小声嘀咕道:
“其实,杨姐,苏蓉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大家都是离乡背井来这里的知青。理应互相帮助,如果韩知青愿意…愿意分一些煤炭出来,大家凑在一起,这个冬天确实能好过很多,也不用再为柴火吵了…”
韩安禾听着这话,简直气笑了。她本来只是安静地看个热闹,没想到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来。
她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苏蓉和王淑芬,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行啊。”
她这爽快的回答让众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韩安禾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既然你们想要我的煤炭,可以。说说吧,你们打算出多少钱、用多少票来买?我爸弄这些煤,也是真金白银花了钱和工业券的,总不能让我家倒贴钱给你们取暖吧?”
苏蓉一听还要钱,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什么?!韩安禾你怎么能这样!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你怎么还能开口要钱?你也太自私了!一点集体主义精神都没有!”
韩安禾直接被她这番无耻的言论逗得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我爸爸花钱花票弄来的东西,凭什么要无条件分享给你们?你们的集体主义精神,就是理直气壮地占别人便宜?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是我爸还是我妈?道德绑架玩得挺溜啊苏蓉,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苏蓉被怼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之下,口不择言地威胁道:
“你!你这是资本主义做派!我要去公社革委会举报你!举报你投机倒把!私藏大量物资!”
韩安禾闻言,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冷意:
“你去啊!现在就去!正好,把今天在场所有逼着我卖煤、还想不花钱白拿的人全都举报了!我本来就没打算卖,是你们强行要求我‘互帮互助’,还要举报我?我倒要看看,革委会的同志是来处理我这个‘被要求卖货’的,还是来处理你们这些‘企图强占他人财物’的!”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苏蓉和王淑芬,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
“尤其是你们两个,刚才说的话,大家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有的是人可以为我作证!我还要去报警呢!看看是你们这种想空手套白狼、威胁举报的行为严重,还是我保护自己私有财产的行为有问题!”
她这一番连敲带打,逻辑清晰,态度强硬,顿时把苏蓉和王淑芬都给镇住了。
尤其是“报警”和“作证”这两个词,让原本还有些心动想附和的其他知青也瞬间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苏蓉和王淑芬拉开了距离,不敢再掺和这浑水。
苏蓉和王淑芬更是脸色煞白,她们没想到韩安禾如此硬气,丝毫不惧威胁,反而句句在理,把她们逼到了极其不利的境地。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剩下寒风卷着雪沫刮过的细微声响,以及苏蓉那张气得煞白、嘴唇哆嗦却再不敢吭声的脸。
她显然被韩安禾那句“报警”和“作证”给彻底唬住了,眼神里透出心虚和后怕。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气氛冷凝到极点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稳而带着威严的询问声:
“围在这儿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都不怕冻着?出什么事了?”
韩安禾循声回头看去,只见大队长段定国不知何时站在了知青院的院门外,眉头紧锁,目光严肃地扫视着院子里对峙的众人。
他身上还沾着未拍干净的雪屑,显然是刚从扫雪的现场过来。
而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刚干完活的男知青们,其中包括沈延敬和韩安珩,他们都一脸好奇和疑惑地看着院子里的情形。
原来,大雪之后,队里就组织了集体扫雪的任务,主要是清理主干道和公共区域。
知青院这边的男知青几乎都领了任务出去了,所以之前韩安禾过来时,院子里清一色都是女知青。
此刻男知青们跟着大队长回来,正好撞见了这僵持的一幕。
苏蓉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切换了一副面孔。
刚才那副咄咄逼人、胡搅蛮缠的样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泫然欲泣、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她抢先一步,带着哭腔,抽抽噎噎地开口,试图抢占先机:
“大队长!您可要为我们评评理啊!” 她指着韩安禾,眼泪说掉就掉,
“我们…我们就是因为冬天柴火不够烧,大家心里着急,发生了点口角。我就想着,韩知青她爸爸不是给她运了很多煤吗?就提议说能不能请韩知青发扬一下风格,帮帮大家,哪怕只是借一点应急也好。谁知道韩知青她不仅不同意,还说要报警抓我们!说我们抢她的东西。大队长,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就是太冷了没办法了啊…”
她这番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的话,说得又快又急,还伴随着恰到好处的抽泣,仿佛她才是那个被欺负、被威胁的可怜人。
刚刚回来的男知青们不明就里,听到“报警”、“举报”这样的字眼,又看到苏蓉哭得凄惨,顿时面面相觑,看向韩安禾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惊疑和审视。
就连段定国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王淑芬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韩安禾,却也小声地附和了一句:“是啊,大队长,韩知青的煤确实很多。我们就是商量商量,没想怎么样…”
韩安禾却只是冷眼看着,并未立刻打断,想看看她们还能演出什么花样。
段定国听完苏蓉的哭诉,又看了看一脸镇定甚至带着几分嘲弄的韩安禾,以及周围神色各异、明显有话要说的其他女知青,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