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根据好友焱的叙述记录)
焱加完班走出办公楼时,已是凌晨一点半。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烁,勾勒出冰冷而疏离的轮廓。街道空旷,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尾灯拉出长长的红色光带,很快又消失在更深的夜色里。
连续熬夜带来的疲惫像一件湿透的棉袄,沉重地裹挟着他。脑袋昏沉,眼皮打架,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家,把自己扔进那张不算柔软但能提供最基本庇护的床。
他住在一个不算新但也不算太旧的小区,离公司大约二十分钟步行路程。为了醒神,也为了省下深夜的打车费,他决定走回去。
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许困顿。耳机里放着节奏激烈的音乐,试图对抗这死寂带来的无形压力。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像个沉默而扭曲的同伴。
一开始,一切正常。熟悉的便利店还亮着灯,熬夜的店员在柜台后打着哈欠;街角的烧烤摊已经收摊,留下满地竹签和油污的痕迹;24小时自助银行的光线惨白刺眼……
然而,走着走着,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渐渐浮上心头。
太安静了。
不是那种寻常的深夜寂静,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被无形罩子扣住的死寂。连耳机里的音乐似乎都变得有些遥远和失真。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拐过最后一个街角,应该就能看到小区的大门了。然而,当他转过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了一下——
还是那条街。
一模一样的便利店,一模一样的烧烤摊收摊后的狼藉,一模一样的自助银行……甚至连路灯照射的角度、地上裂缝的形状都分毫不差!
他……走回来了?
“妈的,晕头了?”焱低声咒骂了一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以为自己太累导致了错觉。他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路牌和周围店铺的招牌——没错,确实是这个街角。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再次朝着小区方向走去。这一次,他刻意留意着路边的细节:那家宠物店橱窗里睡着的英短猫,那棵被台风刮歪了却没倒的行道树,那面印着“办证”小广告的墙壁……
一切都在。
他一步步走着,心里默数着步数,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期待着下一个拐角后出现小区的大门。
终于,拐角就在眼前。他几乎是小跑着冲过去——
心脏猛地一沉!
还是这里!那个街角!便利店、烧烤摊、自助银行!那只英短猫甚至换了个睡觉的姿势!一切都和几十秒前一模一样,仿佛他刚才那几十步只是在原地踏步!
冷汗瞬间就从额角渗了出来。睡意被一种冰冷的恐惧驱散得无影无踪。
“鬼打墙?!”
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脑海。他以前只在故事里听说过,从未想过自己会亲身经历。
他不信邪,再次转身,这次几乎是狂奔起来!脚步声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显得异常响亮和孤独。他不敢回头看,只是拼命向前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该死的拐角!
冲过去!
依旧是那个街角!第三次!
他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那股从心底里升起的、无法理解的寒意。
他尝试朝着反方向走,结果一样,走出一段距离后,又会莫名其妙地回到这个街角。这个街口,仿佛成了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的节点,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他试图拨打手机求救,却发现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连紧急呼叫都无法拨出。屏幕上的时间,竟然也诡异地停滞在了他第一次走到这个街角的那一刻——01:48:17。秒针不再跳动。
巨大的孤独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像是被遗弃在一个时间的孤岛上,与整个世界隔绝了。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喊:“有人吗?!救命!”
声音传出去,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甚至连回声都没有,仿佛被浓稠的夜色吸收了。
绝望开始蔓延。
他瘫坐在路边冰冷的马路牙子上,抱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疲惫、恐惧、无助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击垮。
时间(或者说,他感知中的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就在他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街对面那家便利店的玻璃门后,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不是一个清晰的影像,更像是一个模糊的、扭曲的轮廓,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正隔着街道,“凝视”着他。
焱猛地抬起头,心脏骤停!
那是什么东西?店员?不可能!店员是坐在柜台后的,而且这个身影的轮廓根本不像正常人,异常的高瘦,头部的位置似乎有些……变形。
就在他看向那里的瞬间,那个模糊的身影……动了。
它不是走,也不是飘,而是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类似影像跳帧般的闪烁,瞬间就从门后“出现”在了便利店外的路灯下!距离他更近了!
依旧模糊,像高度散焦的照片,但能隐约看到它穿着一种深色的、似乎是长袍的东西,脸部的位置是一片无法对焦的黑暗,只有两个点,像是眼睛的位置,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幽光。
它……在看着自己!
焱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转身就想跑!无论往哪个方向跑,只要离开这个东西!
但他刚跑出两步,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量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硬生生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那不是物理上的束缚,而是一种源自周遭空间的、强大的意志力,冻结了他的行动能力!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模糊的、扭曲的身影,再次以那种诡异的、跳帧的方式,一闪!出现在了离他只有不到五米远的路灯阴影下!
更近了!
那冰冷的注视感几乎要刺穿他的灵魂!
他拼命想挣扎,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眼球都无法转动!
然后,那个身影,抬起了“手”——那更像是一段扭曲的阴影——指向了一个方向。
正是那个他反复经过、却永远无法真正通过的——拐角方向。
紧接着,那股冻结他的力量骤然消失!
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小区大门的方向,竟然真的在拐角后出现了!虽然看起来有些朦胧,像是海市蜃楼,但确实是小区门卫亭的灯光!
那个诡异的身影,在他能再次移动之前,如同烟雾般消散在了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禁锢解除,焱像虚脱了一样,差点跪倒在地。他不敢再有丝毫犹豫,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连滚爬爬地朝着那个终于出现的小区大门冲去!
他冲进了小区,保安亭里的保安似乎正打着瞌睡,对他的狼狈不堪毫无反应。
冲进单元楼,冲进电梯,疯狂按着关门键和自己的楼层。
直到冲进家门,反锁上所有门锁,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滑坐在地,他才敢大口呼吸,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彻底浸透。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他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竟然才刚刚跳到凌晨两点零几分?
怎么可能?他感觉自己在那个循环里至少困了两三个小时!
是时间被扭曲了?还是……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极度逼真的、因为过度疲劳而产生的幻觉?
他无法确定。
极致的疲惫和惊吓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更多,眼皮就沉重得无法抬起。他就这样靠着门板,意识迅速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深海。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那场诡异的“鬼打墙”,或许并非结束。
而仅仅是另一个更恐怖、更无法逃脱的“牢笼”的……
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