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霓虹无法真正照亮所有角落。当夜色成为绝对的主宰,黎月楼便开始剥离它白日的伪装。
那块古朴的木质招牌,在阴影与光线的诡异交错中,笔划悄然蠕动、重组,清晰地浮现出另一个名字——“离岸楼”。与此同时,一层如水波般荡漾的、半透明的能量屏障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栋建筑。这屏障并非用于物理防御,而是更诡异的认知扭曲。行人目光掠过此处,会下意识地忽略,大脑自动将其修正为一片模糊的背景,仿佛这栋楼从未存在于这个坐标。
白日前台那位沉默锐利的中年妇人,身形在屏障升起的瞬间如烟霞般流转收缩,化作一位身着绛紫色劲装、容颜明媚俏丽、眼波流转间却带着一丝非人妖异的妙龄少女。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细微的轻响,仿佛这才真正苏醒。
顶楼,那间从不对外开放的雅室门前。化身少女的“管家”——“朱颜”,收敛了那份慵懒,神情变得恭敬,轻轻叩响了雕花木门。
“主人,有‘客人’不请自来了。”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门内静默一瞬,随即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的韩离,已与白日判若两人。
那一身素净的旗袍早已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深邃的紫黑色长袍,面料似绸非绸,暗纹在微弱光线下如星河流动。最惊人的变化是她的头发——白日那乌黑如瀑的长发,此刻竟化作了如同月华凝练的银白色,柔顺地披散在身后,仅由一支剔透的、内蕴红紫霞光的玉簪松松挽起部分,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脖颈和一张冷艳到令人窒息的脸庞。
她的眼眸依旧是那般平静,甚至比白天更加深邃,仿佛映不出丝毫波澜,却又洞悉一切。
“走吧。”她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磬,没有一丝惊讶或慌乱,仿佛早已预料,又仿佛世间再无任何事情能让她动容。
她缓步走出房间,银发如流泻的月光,紫黑袍角无声拂过地面。
朱颜立刻侧身让路,低眉顺目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刚走下楼梯,来到一楼厅堂,那认知干扰屏障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荡漾起来!能量波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下一刻,一个身影极其狼狈地穿透屏障,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塞”了进来,重重摔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女人。她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手中却死死攥着一块暗沉的、刻满未知符文的金属碎片,碎片正散发着微弱却不祥的能量波动。
朱颜眼神一厉,瞬间挡在韩离身前,手中已多出一对造型奇异、萦绕着淡淡红芒的短刺,警惕地盯着地上的不速之客。
韩离的目光却越过朱颜,直接落在那块金属碎片上,平静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探究的涟漪。
地上的女人似乎感受到了注视,艰难地抬起头,血雾模糊的视野中,映入了那抹紫黑色的身影和流泻的银发。她的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地挤出几个字:
“…影主…大人…‘钥’……‘晦暗’…追来了……”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只有手指仍本能地紧扣着那块碎片。
“晦暗?”韩离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她轻轻推开依旧警惕的朱颜,走上前,蹲下身,冰凉的指尖并未触碰那个女人,而是悬停在了那块金属碎片之上。
无需接触,碎片上残留的强烈意念和能量印记已如同尖刺般袭来——混乱的追杀画面、非人的嘶吼、绝望的奔逃……
韩离微微蹙眉,收回手。
“朱颜,带上去,别让她死了。”她站起身,命令简洁明了。
“是,主人。”朱颜收起短刺,毫不费力地抱起血污的女人,身影一闪便向楼上医疗室掠去。
韩离则独自站在空旷的厅堂中,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悬停在碎片之上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刺痛感。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门外被屏障扭曲、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银白色的长发在无形的能量流动中微微飘动。
“晦暗追钥……”她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彻骨的弧度,“看来,今晚的‘离岸楼’,要招待的不止一位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