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指尖那一点混沌未开、蕴含造化生机的光芒,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曦光,温柔却又霸道地浸入了田爽那缕微弱残魂之中。残魂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无法承受这过于庞大的力量,其上缠绕的丝丝黑色诅咒气息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哀鸣,迅速消融、蒸发。
然而,那缕残魂本身也在这光芒的冲刷下,显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溃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画中山”画卷投射下的清辉适时笼罩而下。这清辉并非纯粹的能量,更像是一种秩序的力量,一种稳固时空、滋养本源的道韵。它如同最轻柔的襁褓,将田爽的残魂与李默指尖那过于“野蛮”的创生之力隔开、调和,使其以一种相对温和却不容逆转的方式,渗透、融合。
小院内,时间仿佛凝滞。众仙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扰了这逆天改命的过程。只有槐树的枝叶仍在微微摇曳,仿佛在无声地祈祷。
糖糖紧紧抱着李默的藤椅腿,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缕在清辉与混沌光芒中沉浮的残魂,小脸上满是紧张和期盼。她能感觉到默哥哥此刻的专注,以及那平静外表下,如同浩瀚星海般深不可测的消耗。
李默依旧端坐,神色平静,唯有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中,倒映着掌心方寸之地的生死演变。他并非简单地注入能量,而是在以无上伟力,为田爽重筑“魂基”,梳理其因肉身崩毁、大阵磨灭而几乎溃散的魂魄本质,并将其与“五仙堂”的堂口印记深度绑定。
这个过程缓慢而精细,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那笼罩省城一夜的恐怖威压早已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只有特别事务处理局内部那一片狼藉的监测仪器,以及城中某些势力据点悄无声息的“清理”痕迹,证明着昨夜那惊心动魄的“默爷一怒”。
小院内,李默掌心的混沌光芒逐渐内敛,最终完全消失。“画中山”投射的清辉也缓缓收回画卷,画卷自动卷起,恢复了平常模样。
而在李默掌心之上,那缕原本微弱不堪、明灭不定的残魂,已然稳定下来。它不再是虚幻的烟气,而是凝聚成了一枚约莫指甲盖大小、半透明、内部隐隐有玄奥符文流转的光核。光核的核心,正是那清晰的五仙堂堂口印记,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灵性波动。
这枚魂核,便是田爽新的“根本”。它失去了肉身的依托,却以一种更纯粹的灵魂形态,在李默的逆天手段下,保住了最核心的真灵与记忆,并与五仙堂的香火愿力、气运紧密相连。
李默看着掌心这枚魂核,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随即隐去。他屈指一弹,这枚魂核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小院正堂之中,那供奉着五仙堂单的香案之上。
嗡——!
堂单无风自动,上面原本书写着田爽名字的位置,原本因主人陨落而黯淡无光,此刻却骤然亮起一道温润的灵光。那枚魂核稳稳地嵌入其中,与堂单融为一体,开始自发地汲取着堂口内积攒的微弱香火愿力,进行着最初步的温养。
直到此刻,小院内凝重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白娘娘巨大的蛇首缓缓垂下,恭敬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默爷,田爽他……”
“魂基已固,真灵未泯。”李默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自此,他为五仙堂鬼仙掌堂。需受香火淬炼,积阴德之功,重塑灵体。此路艰难,远胜生前,但亦是一条通天大道。”
鬼仙!
众仙心中凛然。不同于他们这些精怪修真或有肉身的修士,鬼仙乃是魂魄修行,舍弃肉身皮囊,以纯阴之体追求大道。此路坎坷,易受阳气、雷劫克制,且对心性要求极高,但若能成就,亦可得长生久视,神通不凡。尤其是由李默亲自出手奠定魂基,与五仙堂气运相连的田爽,其起点,已然超越了世间绝大多数鬼修。
“吾等,必当竭力辅佐田掌堂,护持堂口!”白娘娘率先表态,声音坚定。柳十三所化的手镯微微震动,传递出同样的意念。赤烈、黄三等仙家也纷纷俯首,表示忠诚。
他们都明白,田爽的“死”,非但不是五仙堂的衰落,反而因为李默这雷霆一怒和逆天手段,彻底奠定了五仙堂不可侵犯的威严。而一位由默爷亲手塑造的鬼仙掌堂,其未来潜力,更是难以估量。
李默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仙,最后落在糖糖身上。
“糖糖。”
“默哥哥!”糖糖立刻应道,小跑上前。
“自今日起,你每日清晨,以自身灵力,温养堂单上田胖子的魂核一刻钟。”李默吩咐道。糖糖的起源血脉蕴含无限生机,她的灵力温养,对田爽魂核的稳固和成长有着莫大好处。
“嗯!糖糖记住了!”糖糖用力点头,看着香案上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堂单,眼中充满了决心。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白娘娘蛇瞳一闪,身形微动,化为人形,依旧是那清冷高贵的白衣女子模样,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她看了李默一眼,见后者并无表示,便主动上前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是特别事务处理局的龙骁和赵启明。两人皆是面色凝重,眼带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他们身上还带着从各个“清扫”现场赶来的、未曾完全散去的肃杀与血腥气息。
“白…白前辈。”龙骁姿态放得极低,甚至用上了“前辈”的敬称,他看了一眼院内坐在藤椅上,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的李默,喉咙有些发干,“昨夜…省城异动,多处发生能量爆鸣和…人员失踪事件。我等特来…向李大师汇报情况,并…并询问是否需要善后协助?”
他的话说得极其委婉,甚至不敢直接问“是不是您干的”。
白琏神色清冷,淡淡道:“有劳二位费心。堂口内部些许杂务,惊扰外界,已然处理干净,无需官方善后。”
龙骁和赵启明心中苦笑。些许杂务?一夜之间抹除十七个隐秘据点,其中不乏金丹级别的邪修,这能叫“些许杂务”?但他们不敢有丝毫表露。
赵启明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另外…关于田爽田先生之事,我局深感遗憾。若有用得着我局之处,请尽管开口。”他试图将话题引向田胖子,这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试图探知田爽的真实状态以及李默的态度。
藤椅上的李默,终于微微侧过头,目光平淡地扫了过来。
仅仅是一眼,龙骁和赵启明便感觉如坠冰窖,灵魂仿佛都被冻结,昨夜那笼罩全城的恐怖威压似乎再次降临在他们身上,虽然只有一瞬,却足以让他们冷汗涔涔。
“田爽未死。”李默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言出法随般的笃定,“此后,他为五仙堂鬼仙掌堂。伤他之人,我已清算。若再有不开眼者,后果自负。”
话语简单,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杀伐与警告。
龙骁和赵启明心头巨震。田爽未死?转化为鬼仙?!
这消息太过震撼!这意味着五仙堂的核心并未受损,反而以另一种形式延续,并且因为李默这护短到极点的行为,其凝聚力和危险性不降反升!
“明白!我等明白!”龙骁连忙躬身,“恭喜田…田掌堂得证鬼仙大道!我局定当将李大师之意,传达给所有相关方面!”
他们知道,李默这话不仅是说给他们听的,更是要通过他们之口,传给所有暗中窥伺的势力。这是一份最强硬的宣告:五仙堂不可辱,他李默的人,动不得!
送走了心惊胆战的龙骁和赵启明,小院重新恢复了宁静。
李默闭目养神片刻,再次睁开眼时,对白琏吩咐道:“准备一下。三日后,于翠微山黄仙洞府旧址,重立五仙堂山门。昭告四方,五仙堂掌堂大弟子田爽,晋升鬼仙,广开山门,接受各方拜贺。”
白琏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命:“是,默爷!”
她瞬间明白了李默的用意。田爽“陨落”本是危机,但李默要以绝对的强势,将危机转化为更进一步的契机。不仅要高调宣布田爽未死,更要借此机会,正式确立五仙堂在修行界的地位,震慑宵小。这既是为田爽重塑鬼仙之体聚势,也是向所有敌人宣告——你们的算计,徒劳无功!
接下来的三日,省城修行界暗流涌动。
特别事务处理局将李默的“警告”以各种渠道散播出去,引发了轩然大波。各方势力在惊惧于李默那晚展现出的恐怖实力的同时,也对“田爽化鬼仙”的消息将信将疑,更对五仙堂即将重立山门的举动充满了好奇与算计。
玄阴宗、观星阁等隐世宗门内部,召开了紧急会议。李默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应对的范畴,如何与五仙堂相处,成了他们最头疼的问题。而“暗星议会”、“捕灵会”等敌对势力,则在损失了重要据点后,暂时陷入了沉寂,但谁都知道,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在酝酿更阴险的反扑。
清风巷小院这三日却异常平静。李默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那日逆转生死、塑造魂基,对他而言也并非全无消耗。糖糖则每日雷打不动地用自己的灵力温养堂单上的魂核,她能感觉到,那魂核内的灵性,正在一丝丝地变得强壮。
白琏则带领着众仙,忙碌地筹备着翠微山重立山门的事宜。柳十三在第二日苏醒,虽然依旧虚弱,但得知事情经过后,暴怒之余,也对田胖子的遭遇唏嘘不已,更加坚定了追随李默的决心。胡三太爷闻讯后,亲自从铁刹山派来了得力徒孙协助。黄天霸、白茯苓、灰无影等仙家各司其职,联络旧友,布置场地,准备仪轨。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第四日清晨,翠微山深处,原本黄仙洞府所在的区域,经过五仙堂众仙的合力施为,已然焕然一新。云雾缭绕间,一座古朴而宏大的牌楼矗立在山门前,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五仙堂。牌楼之后,亭台楼阁若隐若现,虽非金碧辉煌,却自有一股仙家气派,与山势地脉融为一体,引动周围灵气盎然。
此时,山门前已是人头攒动。收到消息的各方势力代表,无论心中作何想法,表面上都带着或恭敬、或好奇、或忌惮的神情,前来观礼。特别事务处理局的龙骁、赵启明亲自到场,站在靠前的位置。玄阴宗、观星阁等宗门也派来了长老级别的使者。甚至一些原本中立的散修、小门派,也闻风而来,想一睹这新近崛起的强大堂口的风采,尤其是想亲眼见证,那位传说中“陨落”又“重生”的鬼仙掌堂。
吉时已到。
钟磬之音悠扬响起,回荡在山谷之间。
白娘娘白琏,身着盛装,与柳十三(已化为人形,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气势沉凝)并肩立于牌楼之下。身后,胡、黄、白、柳、灰各家显赫仙家依次排开,气息连成一片,妖气与仙灵之气交织,威势惊人。
众仙站定,同时躬身。
“恭请默爷!恭请掌堂!”
声音如同海啸,传遍四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牌楼之后的主殿方向。
只见李默依旧是一身普通的休闲装,神情慵懒,仿佛只是来闲逛一般,缓步从殿中走出。他身后,糖糖紧紧跟随,小手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上覆盖着红绸。
然而,当李默的目光淡淡扫过全场时,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所有喧哗瞬间平息,每个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敬畏。
李默走到牌楼正前方,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掀开了糖糖手中托盘上的红绸。
红绸之下,并非实物,而是一道凝实无比、散发着温润灵光的身影!
那身影,正是田爽!
只是此时的田爽,并非肉身形态,而是由精纯的魂力与香火愿力凝聚而成的灵体。他面容清晰,身着五仙堂掌堂法袍,身形凝实,几乎与生人无异,唯有周身缭绕的淡淡阴气与灵光,显示着他鬼仙的身份。他双目紧闭,神色安详,胸口处那枚与堂单相连的魂核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
“魂体现形!这…这真的是鬼仙之体!”
“如此凝实!这才几天?简直闻所未闻!”
“气息…竟然是金丹层次的灵压!他生前不过筑基而已啊!”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声。尤其是那些宗门长老,眼力非凡,更能看出田爽这具初成的鬼仙之体是何等的不凡与稳固,远超他们的认知。
李默屈指一弹,一道灵光没入田爽灵体眉心。
田爽的灵体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清澈依旧,却深邃了许多,带着历经生死的沧桑与明悟,以及一种属于鬼仙的、洞彻阴阳的独特神采。他看向李默,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忠诚,随即转向台下众人,拱手,声音清朗,传遍全场:
“五仙堂掌堂弟子,田爽,今日证道鬼仙。蒙默爷再造之恩,承堂口香火之德。自此,当恪尽职守,护持堂口,斩妖除魔,积攒阴德。望诸位同道,共鉴之!”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印入每个人的心底。
看着台上那灵体凝实、侃侃而谈的田爽,所有人都明白,五仙堂经此一劫,非但没有倒下,反而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一个拥有深不可测的定海神针(李默),一个身负至高血脉的潜力核心(糖糖),如今又多了一位由定海神针亲手塑造、与堂口气运相连的鬼仙掌堂(田爽)。
这样的组合,其未来,已非他们所能揣度。
龙骁和赵启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决断。从今日起,特别事务处理局对五仙堂的策略,必须做出根本性的调整。
观礼台下,阴影角落,某些势力的代表,脸色则变得异常难看。田爽的“复活”和李默的高调立威,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李默看着台下众生相,目光最后落在意气风发、虽为鬼仙却更显坚毅的田胖子身上,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
五仙堂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田爽的鬼仙道途,也于此,正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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