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万家灯火渐次熄灭,老棉纺厂宿舍楼更显寂静。王翠兰和小斌按照田胖子的嘱咐,今晚暂住亲戚家,将整个空间留了出来。
田胖子在灰八的辅助下,于客厅中央布置了一个简易的法坛。并非多么奢华,只是一张方桌,铺上黄布,摆放着香炉、清水、以及那枚用红布包裹的厂牌和那个装满记忆的铁皮盒子。香炉里插着三炷特制的安魂香,烟气笔直上升,散发出宁静祥和的气息。
田胖子静坐于法坛前,手掐静心诀,默默运转引灵诀,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他能感觉到,随着夜色加深,屋子里的阴寒之气越发明显,那股怨念也变得更加活跃,尤其是在主卧方向。
子时将至,阴气最盛之时。
田胖子点燃安魂香,香烟袅袅,开始以一种特殊的韵律,低声吟诵起白娘娘传授的《净心神咒》。这咒文并非强行超度,而是安抚魂魄,沟通阴阳,建立对话的桥梁。
随着咒文的吟诵,香炉中的烟气不再笔直,而是开始微微扭曲,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笼罩了田胖子。
灰八蹲在法坛角落,小眼睛精光四射,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任何变化。
突然,主卧室的门,无风自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的阴寒之气从中涌出。
田胖子心神一凛,知道正主来了。他停止诵咒,沉声开口,声音带着堂口特有的平和正气:“张建国大哥,请现身一见。我等受您妻子王翠兰所托,前来与您沟通,绝无恶意。”
话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片刻之后,主卧室门口的阴影开始凝聚,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逐渐显现出来。他穿着生前常穿的工作服,面容依稀能看出与照片相似,但脸色青白,眼神空洞而悲伤,周身缠绕着灰色的怨念丝线。
正是张建国的鬼魂!
他看向田胖子,又看了看法坛上的厂牌和铁盒,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发出飘忽不定、带着回音的声音:“……翠兰……小斌……他们……好吗?那笔钱……”
他的执念果然在于此!
田胖子心中一定,放缓语气道:“张大哥,王大姐和小斌都很好,他们很思念您。那笔赔偿金和家里的积蓄,王大姐都妥善保管着,准备用于小斌今后的学业和生活,绝不会乱花。您放心。”
听到妻儿安好,钱财无恙,张建国的魂体似乎稳定了一些,但那股担忧与不舍依旧浓郁:“……我……我不该走的……还没看到小斌考上大学……还没安排好……我不甘心啊……”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周身的怨念丝线也随之扭动,屋内的阴风骤起,吹得法坛上的黄布猎猎作响!
灰八立刻“吱”地发出一声警告性的低啸,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稍稍压制了躁动的阴气。
田胖子知道,光靠言语安抚难以彻底化解其执念。他必须引导对方自己看清、放下。
他拿起那枚厂牌,将其放在一碗清水之上,同时引动一丝微弱的堂口气运,注入水中。清水表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隐隐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那是张建国生前在工厂辛勤工作、与工友谈笑、回家与妻儿团聚的温馨片段。
“张大哥,您看,您的一生,并非只有最后的遗憾。您勤恳工作,为家庭付出了所有,王大姐和小斌都记在心里。您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随着画面的流转,张建国魂体的情绪渐渐平复,眼中流露出追忆与一丝温情。
田胖子又指向那个铁皮盒子:“您的荣誉,您的责任,家人都记得。但您已经完成了您在人世的使命。继续滞留,您的阴气只会影响小斌的健康,让王大姐日夜不安。这难道是您想看到的吗?”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了张建国的心头。他看向小斌房间的方向,似乎能感受到儿子身上那因自己而沾染的阴气,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我……我错了……我不想害他们……”
执念开始松动!
田胖子趁热打铁,手印一变,开始吟诵更加庄严肃穆的《往生咒》,同时将那一丝堂口正大祥和的气运缓缓渡向张建国的魂体。
“尘归尘,土归土。阴阳有序,各有其路。张建国,放下执念,安心上路吧。王大姐和小斌,自有他们的福缘,也会永远怀念您。”
在往生咒文与堂口气运的洗涤下,张建国魂体上的灰色怨念丝线开始逐渐消散,他的面容变得安详,眼神也恢复了清明。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对着田胖子微微躬身,身影渐渐淡化,最终化作点点莹光,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屋内那盘踞不散的阴寒之气也随之彻底消失,温度恢复了正常。
田胖子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已见汗珠。这次沟通看似平和,实则是对他心神、定力以及对堂口力量运用的一次综合考验。
灰八跳回他肩头,“吱吱”叫着,传递出赞赏的意念。
第一次独立处理“阴债”,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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