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快,在清风巷七号这小院里,以一种既平静又暗藏波澜的节奏流淌着。田胖子的伤势在白娘娘那精准如手术刀般的极寒之力调理下,蚀魂散的余毒日渐稀薄,身体恢复的速度远超预期,连带着他那点微末的修为,也在两位蛇仙大佬无意间散逸的妖气浸润和李默偶尔的提点下,缓慢而坚定地增长着。他现在一拳下去,估摸着能真打死一头牛了。
柳十三在白娘娘的“严格管教”下,收敛了许多往日的惫懒与跳脱。虽然依旧贪嘴,但至少不会在田胖子修炼时用尾巴尖敲碟子催饭了;虽然依旧会“不经意”地昂头“视察”巷口路过的漂亮姑娘,但被白娘娘那冰冷的眼神扫过,立刻就会变得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得道高僧(蛇)的模样。它甚至开始主动督促田胖子修炼,虽然方式粗暴了点——比如田胖子扎马步偷懒时,它会冷不丁甩过一尾巴,抽得田胖子龇牙咧嘴,美其名曰“锤炼筋骨”。
白娘娘则如同一位真正的女主人,将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不仅清除了田胖子体内的余毒,还用自身精纯的寒冰妖气,辅助李默布下的界域,将小院防护得更加严密,寻常的窥探几乎无法渗透。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静修,周身冰晶环绕,气息与这小院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隐隐相合,似乎在适应,也在探索。
李默依旧是那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样子,大部分时间沉浸在古籍与棋局之中。只是偶尔,他会抬眼看向院外,目光似乎能穿透层层墙壁,看到那隐藏在都市繁华表象下的、越来越清晰的暗流。
那种被窥探的感觉,自白娘娘到来后,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隐晦,也更加……频繁。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恶意的扫视,而是一种更加耐心、更加谨慎的观察,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在阴影中默默计算着猎物的习性、弱点。
这一日,午后。
田胖子刚刚结束一轮被柳十三“锤炼”得欲仙欲死的体能训练,正瘫在凳子上大口喘气,白娘娘则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静坐,冰蓝色的妖气如同薄雾般在她周身流转,将几片落叶冻结在半空,形成一幅奇异的静止画面。
柳十三盘在离白娘娘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似假寐,实则猩红的蛇瞳微微开阖,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突然,白娘娘周身的冰雾微微一滞,那几片被冻结的落叶悄然化为齑粉。她睁开那双蓝宝石般的蛇瞳,望向西南方向,清冷的意念瞬间传入院内所有生灵的意识中:“又来了。这次……不止一道。”
柳十三猛地昂起头,凶戾的气息一闪而逝。
田胖子一个激灵坐直身体,紧张地看向李默。
李默放下手中的棋子,目光平静地投向西南方,那里是省城新兴的高科技产业园区方向。
“无妨。”他语气依旧平淡,“让他们看。”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对着面前虚空轻轻一点。
一道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数十里外,高新区一栋不起眼的写字楼内,某个伪装成数据公司的房间里。
几名穿着白色研究服、操作着布满复杂符文与精密仪器结合设备的人员,突然齐齐闷哼一声,面前的屏幕瞬间雪花一片,所有监测数据流戛然而止!设备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电路过载的焦糊味。
“怎么回事?!”
“能量反馈过载!监测灵阵被强行干扰!”
“目标区域出现未知力场屏蔽!无法穿透!”
“快!记录干扰波形!分析能量属性!”
房间里一阵忙乱,有人惊慌,有人兴奋,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们动用了组织内最先进的潜行监测技术,结合了现代科技与古老阵法,自认天衣无缝,竟然还是被瞬间察觉并反制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家格调古雅的茶馆包厢内。
云无心正独自品着香茗,忽然心有所感,抬眼望向清风巷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呵……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观星阁’的那帮老学究,还是这般沉不住气。”他轻轻摇头,抿了口茶,“不过,李道友这反制的手段,倒是愈发精妙了,不着烟火气,却直指根源……有意思。”
他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观星阁’插手,‘星河’余孽未清,海外那些家伙恐怕也嗅到了风声……这省城的水,是越来越浑了。李道友啊李道友,你这棵大树底下,看来也并非只有清凉啊。”
……
清风巷小院内。
李默点出一指后,便不再关注,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之上,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只苍蝇。
白娘娘感知到那几道窥探的意念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仓皇退去,并且被一股更加晦涩深沉的力量扰乱了源头,蓝宝石般的蛇瞳中闪过一丝讶异,看向李默的目光更加深邃。主上手段,果然神鬼莫测。
柳十三则是甩了甩尾巴,传递出一道不屑的意念:“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窥视主上道场?若非主上不让,本仙定要顺着那意念爬过去,吞了他们的魂魄!”
田胖子见危机(似乎)解除,松了口气,但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连白娘娘和柳大仙都如此警惕,大哥更是亲自出手,看来外面的麻烦,远比想象中更大。
“大哥,刚才那些……是什么人?”他忍不住问道。
李默执着一枚黑子,悬在棋盘之上,并未落下,闻言淡淡道:“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会。”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田胖子和两位蛇仙。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们也需早做准备。”
这话说得平淡,却让田胖子和柳十三心中都是一凛。白娘娘更是微微颔首,蓝瞳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准备?准备什么?自然是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雨。
田胖子用力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努力修炼,绝不拖后腿!”他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但至少不能成为累赘。
柳十三也昂首挺胸(蛇身),传递出坚定的意念:“主上刀锋所向,柳十三万死不辞!”虽然怕老婆,但在主上面前表忠心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白娘娘没有说话,只是周身流转的冰蓝色妖气,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
李默不再多言,指尖的黑子轻轻落下。
“啪。”
一声轻响,仿佛敲在了某种无形的节拍上。
小院重归寂静。
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却如同逐渐弥漫的雾气,悄然笼罩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窥探者虽然暂时退去,但谁都知道,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
而李默那句“早做准备”,更像是一声预告。
平静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接下来的,将是真正席卷一切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