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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槐木棺与红丝线

七月半的雨,黏得像裹尸布。

我蹲在老槐树下,看着爹用浸了桐油的麻绳捆第三圈槐木棺。棺木是前儿个后山新伐的老槐,年轮里还嵌着半片民国时期的弹壳,这会儿被雨水泡得发胀,散出一股混着血腥气的木头味。

“阿九,线。”爹的声音从棺木那头传过来,哑得像砂纸磨过老树皮。他左手按着棺盖缝,右手伸在雨里,指缝间还沾着没洗干净的尸油,在昏黄的马灯下泛着腻光。

我从帆布包里摸出那卷红丝线——不是普通的棉线,是用皂角水浸过、再在朱砂里滚过三圈的“锁魂线”,也是我们沈家缝尸人的吃饭家伙。线轴是爹年轻时用的,乌木柄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我捏在手里,总觉得线轴在发烫,像揣了颗跳得不正常的心脏。

这口棺里躺的是河湾村的王寡妇。昨天清晨有人在河边发现她时,她整个人泡得发胀,右手齐腕断了,伤口处的肉翻卷着,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下来的。村长来叫爹的时候,我正蹲在门槛上磨缝尸针,听见“断手”两个字,针差点扎进指缝里。

我们沈家在这一带做缝尸人,已经传了六代。规矩是爹从小教我的:不缝死状怪异的尸,不缝横死在水边的尸,不缝断肢超过三处的尸。可这次村长揣了两斤腊肉来,话里话外透着恳求——王寡妇无儿无女,总不能让她带着残缺下葬,扰了村里的风水。

爹当时没说话,只是盯着院角那棵老槐看了半晌。那棵槐是爷爷下葬那年种的,枝桠歪歪扭扭,像无数只伸向天的手。我知道,他是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了:“槐木招阴,红绳锁魂,缝尸人这辈子,躲得过活人,躲不过死人。”

棺盖撬开的瞬间,一股腥甜的腐味扑面而来。我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却被爹用眼神按住了。王寡妇的脸肿得像发面馒头,眼窝深陷,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孔,此刻却泛着一层诡异的青白色,像是蒙了层薄霜。最让人发怵的是她的断手处,伤口边缘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骨头,上面还缠着几根水草,水草的根须扎进肉里,像细小的蛇。

“拿针。”爹的声音很稳,他已经把王寡妇的断手摆在了旁边的木板上。那只手泡得发白,指关节处还戴着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长命百岁”,此刻却硌得我眼睛疼。

我递过缝尸针,针是纯银的,针尖淬过朱砂,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爹捏着针,先在王寡妇的断手处缝了第一针,红丝线穿过皮肉时,发出轻微的“嗤啦”声,像撕开一张薄纸。

雨越下越大,打在槐树叶上,噼里啪啦的,倒像是有人在旁边拍手。我盯着爹的手,他的动作很熟练,每一针的间距都一样,红丝线在断口处绕成一个个细密的结,像给伤口缠上了一道血红色的疤。

就在缝到第七针的时候,我忽然看见王寡妇的眼皮动了一下。

我以为是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她的眼皮又动了一下,这次更明显,眼缝里露出一点青白色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我。

“爹!”我声音发颤,手指着王寡妇的脸。

爹头也没抬,只是加快了缝针的速度,“别说话,盯着线。”

可我怎么能不说话?王寡妇的嘴角慢慢往上翘,像是在笑,她的嘴唇已经泡得发乌,一笑,就露出里面发黑的牙床。更可怕的是,她那只没断的左手,手指竟然开始慢慢蜷缩,指甲在木板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印子。

“爹,她活了!”我往后退,脚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那卷掉在地上的红丝线,线轴滚到了棺木底下,红丝线顺着棺缝爬进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

爹终于停下了手,他抬起头,看向王寡妇的脸。这时候,王寡妇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青白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神采,却像是能穿透人的骨头。她张了张嘴,发出一阵“嗬嗬”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

爹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贴在王寡妇的额头上,黄符上的符文遇着水汽,立刻晕开,变成了暗红色。“镇!”爹低喝一声,手按在黄符上,用力往下压。

王寡妇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四肢僵直,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棺材里。她的眼睛还睁着,却不再动了,只是瞳孔里的青白色慢慢褪去,变回了正常的黑色。

爹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汗水混着雨水,在他脸上冲出一道道泥印。“没事了,是尸变的前兆,幸好发现得早。”

我还没从刚才的恐惧里缓过来,手指还在发抖。“爹,她为什么会这样?”

爹收拾着缝尸针和红丝线,声音低沉:“她的断手不是被水冲走的,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下来的,怨气太重,才会尸变。”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棺木底下的红丝线,“这地方,怕是要不安生了。”

那天晚上,我们把王寡妇的棺木抬回了村西的义庄。义庄是爷爷那辈建的,里面放着十几口没人认领的棺材,常年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腐味。爹把王寡妇的棺木放在最里面的角落,又在棺木周围撒了一圈糯米,才带着我往回走。

路上,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惨白的光洒在小路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走在爹后面,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像有人在耳边说话。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院角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背对着我们,头发很长,垂到腰上,风一吹,头发飘起来,像黑色的绸带。

“爹,那是谁?”我拉了拉爹的衣角。

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把我往身后一挡,声音发紧:“别回头,快走!”

我被爹拉着往前跑,耳朵里却听见一阵女人的笑声,很轻,像羽毛拂过耳朵,却让我浑身发冷。跑进门,爹“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又用顶门杠顶住,这才靠在门上,大口地喘气。

“爹,那个女人是谁?”我问。

爹没说话,只是走到堂屋的供桌前,点燃了三炷香,插在爷爷的牌位前。供桌上的牌位是黑檀木做的,上面刻着“先考沈万山之位”,牌位前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爹的脸阴晴不定。

“阿九,从明天起,你别再跟着我去缝尸了。”爹忽然说。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我不是早就开始学了吗?”

“你还小,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好。”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以后,晚上别出门,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开门。”

我还想再问,爹却转身进了里屋,关上了门。我站在堂屋里,看着供桌上的烛火,忽然觉得那烛火的影子很像刚才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正对着我笑。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窗外有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一下一下,很有规律。我裹紧被子,把头蒙住,却听见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到了我的床头。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床头站着一个人,正是晚上在槐树下看见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的脸对着我,却看不清五官,像是被一层雾气笼罩着。她伸出手,手上戴着一个银镯子,和王寡妇手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的手……”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我的手还没缝好……”

我吓得尖叫起来,想往爹的房间跑,却发现身体动不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女人慢慢俯下身,我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和王寡妇棺木里的腐味一模一样。她的手碰到了我的脸,冰凉冰凉的,像一块冰。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砰”地一声开了,爹拿着一把桃木剑冲了出来,嘴里念着咒语:“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女人像是被桃木剑的光刺到了,尖叫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我身上的束缚也消失了,我瘫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爹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还在发抖。“别怕,爹在。”

“爹,她是谁?她为什么要找我?”我哭着问。

爹叹了口气,坐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沈氏缝尸录”。“这是我们沈家的祖训,里面记着所有关于缝尸人的规矩,还有……我们惹上的东西。”

我凑过去看,小册子上的字是用毛笔写的,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了。爹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说:“民国三十年,你太爷爷给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缝尸,那个女人也是断了手,和王寡妇一样。后来,那个女人就缠上了我们沈家,每一代缝尸人,都会遇到她。”

“她为什么要缠上我们?”

“因为你太爷爷当年缝尸的时候,少缝了一针。”爹的声音很低,“那个女人的怨气没散,就跟着我们沈家,找每一代缝尸人要她的手。”

我看着小册子上的字,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原来,我们沈家的缝尸人,从来都不是在缝尸体,而是在缝一个永远也缝不好的怨念。

那天晚上,爹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沈家缝尸人的事。他说,缝尸人缝的不是尸体,是魂,每一针都要带着敬畏,不能多缝,也不能少缝,否则就会惹上麻烦。他还说,爷爷就是因为给一个断了腿的人缝尸时,多缝了一针,结果被那具尸体缠上,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阿九,明天我就送你去城里的亲戚家,你别再回来了。”爹说,“我们沈家的缝尸人,已经传了六代,也该断了。”

我摇了摇头,“爹,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学缝尸,我不怕。”

爹看着我,眼里满是无奈,“你以为你不怕?那个女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她会一直找你,直到你给她缝好她的手。”

“那我就给她缝好。”我说,“只要能救爹,我什么都愿意做。”

爹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眼神里的悲伤,像院子里的老槐树,浓得化不开。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爹已经不在家了。堂屋里的供桌上,放着那卷红丝线和缝尸针,还有一本《沈氏缝尸录》。桌子上还有一张纸条,是爹的字迹:“阿九,爹去河湾村了,王寡妇的棺木出了点事,你别来找我,好好待在家里。”

我心里一紧,抓起缝尸针和红丝线,就往河湾村跑。我知道,爹肯定是遇到麻烦了,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又出现了。

河湾村的义庄在村西头,离我们家有三里地。我跑在路上,看见路边的草上还挂着露水,太阳刚出来,却一点也不暖和,风里带着一股腥甜的味道,和王寡妇棺木里的味道一样。

快到义庄的时候,我看见义庄的门开着,里面传来一阵“砰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砸棺材。我跑进去,看见爹正拿着桃木剑,和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打在一起。那个女人的脸还是看不清,却能看见她的右手齐腕断了,伤口处的红丝线散落在地上,像是一条条红色的蛇。

“爹!”我喊了一声,冲了过去。

女人听见我的声音,猛地转过身,朝我扑了过来。她的速度很快,我没来得及躲开,被她抓住了胳膊。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指甲很长,扎进了我的肉里,疼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的手……给我缝好……”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狠劲。

爹冲过来,用桃木剑砍向女人的胳膊,女人尖叫一声,松开了我,往后退了几步。她的胳膊上被桃木剑划了一道口子,流出黑色的血,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在烧纸。

“阿九,快用红丝线缝她的手!”爹喊道,“只有你能缝好她的手,化解她的怨气!”

我这才明白,爹为什么要让我学缝尸。我们沈家的缝尸人,不仅要缝死人的尸,还要缝活人的怨。我握紧缝尸针,捡起地上的红丝线,走到女人面前。

女人看着我,断手处的伤口在不停地流血,黑色的血滴在地上,汇成一滩。她的身体在发抖,像是很痛苦。“缝好……我的手……”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缝尸针,穿过红丝线,对准她的断手处,缝了第一针。红丝线穿过她的皮肉时,她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却不再发抖了。我按照爹教我的方法,一针一针地缝,红丝线在她的断口处绕成一个个细密的结,像给她的伤口缠上了一道血红色的疤。

缝到第七针的时候,女人忽然抬起头,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她的脸很白,眼睛很大,却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白色。她的嘴角慢慢往上翘,露出一个笑容,很温柔,却又很悲伤。

“谢谢你……”女人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终于……缝好了……”

说完,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地上的黑色血迹也不见了,只剩下那根红丝线,散落在地上,像是一条红色的丝带。

爹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阿九,你做到了。”

我看着爹,眼泪忽然流了下来,“爹,她终于走了吗?”

爹点了点头,“她的怨气散了,不会再缠上我们沈家了。”

那天下午,我们把王寡妇的棺木重新封好,抬到了后山安葬。下葬的时候,天很晴,太阳照在坟上,暖洋洋的。爹说,这是好兆头,王寡妇的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回到家,我把《沈氏缝尸录》收了起来,放在爷爷的牌位旁边。爹说,以后我们沈家不再做缝尸人了,这卷红丝线和缝尸针,就留给爷爷做伴吧。

晚上,我躺在床上,终于睡了个安稳觉。没有指甲刮玻璃的声音,没有穿红衣服的女人,只有窗外的月光,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很平静。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是沈家的第七代缝尸人,我缝过一具带着怨念的尸,也缝过一个女人未了的心愿。

缝尸人缝的不是尸体,是魂。每一针,都连着生与死,怨与解。而我们沈家的故事,也会像那卷红丝线一样,永远地留在时光里,缝进每一个需要被温柔以待的魂灵里。

第二章 老钟表与旧照片

日子平静了半个月,直到村长拿着一个旧钟表,敲开了我们家的门。

那天是八月初一,天刚蒙蒙亮,我正在院子里劈柴,就听见“砰砰”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村长,他脸色发白,手里抱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浑身都在发抖。

“沈师傅,您快看看这个……”村长把布包递过来,声音发颤。

我接过布包,感觉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个老式的座钟。钟表的外壳是红木做的,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有些地方已经掉漆了,露出里面的木头。钟面上的玻璃裂了一道缝,指针停在三点四十五分,分针和时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这是哪里来的?”爹从屋里走出来,他刚洗漱完,脸上还带着水珠。

“是……是从村东头的老张家挖出来的。”村长说,“老张昨天盖新房,挖地基的时候,挖到了一个箱子,里面就装着这个钟表。结果昨天晚上,老张家就出事了……”

村长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往后缩了缩脖子,仿佛又看见昨晚的恐怖景象:“昨天半夜,老张说听见钟表响,起来一看,那钟明明停了三天,指针却在黑夜里转得飞快,滴答声像敲在人心口上。他儿子才五岁,抱着他的腿喊‘有阿姨在墙上’,老张抬头,就看见墙上印着个女人的影子,头发垂到腰,正对着他儿子笑。”

我捏着钟表的红木外壳,指腹能摸到木纹里的潮气,像摸到了一块浸了水的骨头。爹走过来,手指在钟面上敲了敲,裂开的玻璃渣子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齿轮,“这钟不是寻常物件,上面有阴气。”

“可不是嘛!”村长急得直跺脚,“今天早上老张起来,发现他儿子枕头边放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旗袍,手里抱着个钟表,脸却被划得稀烂。他儿子说,是昨晚的阿姨给的,还说‘钟表没修完,该找下个人了’。沈师傅,您可得救救我们村啊!”

爹没说话,从堂屋拿出个铜盆,倒了半盆糯米,把钟表放了进去。糯米一碰到钟表,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一缕缕白气,像开水烫了雪。我凑近一看,糯米竟慢慢变成了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

“这钟里锁着个魂,”爹的眉头皱得很紧,“她生前应该是个修钟表的,死的时候没把没修完的钟修好,怨气就锁在里面了。老张挖出来的箱子,是不是还铺着红布?”

村长愣了一下,连连点头:“是!是红布!您怎么知道?”

“红布招阴,再加上这老槐木的钟壳,正好把怨气困在里面。”爹蹲下来,盯着铜盆里的钟表,“现在怨气散出来了,得找到她生前没修完的钟,把她的魂送回去。”

我跟着爹和村长去老张家的时候,太阳刚升到头顶,可老张家的院子里却冷得像冰窖。老张坐在门槛上,眼睛通红,他儿子缩在屋里,抱着个布偶,见了我们就哭:“阿姨又来敲窗户了,她问我钟表什么时候修完。”

老张的媳妇把那个装钟表的箱子抱了出来,红布上还沾着泥土,掀开红布,里面除了几张旧报纸,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月白色旗袍,手里拿着个小钟表,笑得眉眼弯弯,背景是村口的老戏台——这女人我认得,是我奶奶说过的,三十年前在村东头开钟表铺的苏老板,后来一场大火,钟表铺烧没了,苏老板也没了踪影。

“就是她!”老张的媳妇指着照片,声音发颤,“昨晚墙上的影子,就是这个发型!”

爹把照片拿在手里,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的钟表,“苏老板当年没逃出来,是被烧死在铺子里的。她手里的钟表,应该是没修完的那一个,得找到它。”

我们在村里找了一下午,问了十几个老人,才知道苏老板的钟表铺旧址,就在老张家现在盖新房的地方。老张一听,腿都软了:“我这是盖在了死人头上啊!”

傍晚的时候,我们在地基的角落里,挖出了一个烧焦的小钟表。钟表的外壳已经烧得变形,指针却还指着三点四十五分,和老座钟停的时间一模一样。我刚把小钟表捡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老张的儿子正站在那里,眼神空洞,手里拿着个碎了的玻璃片,像拿着一把小刀子。

“钟表还没修完呢……”孩子的声音变得又细又尖,不像他平时的声音,倒像个女人在说话。他慢慢抬起手,玻璃片对着自己的手腕,“得用红丝线缝……像缝尸体一样缝……”

爹立刻掏出桃木剑,往孩子面前一挡,“孽障!休得害人!”

孩子尖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眼睛里流出黑色的眼泪,“我只是想把钟表修完……我被困在这里三十年了……”

我忽然想起《沈氏缝尸录》里写的:“怨气所困者,皆有未了之事,解怨需应其愿,而非强压。”我赶紧从包里拿出红丝线和缝尸针,走到孩子面前,把烧焦的小钟表放在他手里,“我帮你修,你别吓他好不好?”

孩子的眼神慢慢清明了些,黑色的眼泪也停了。我拿起缝尸针,穿过红丝线,开始缝那个烧焦的钟表。红丝线穿过变形的金属外壳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钟表在走动。缝到第三针的时候,我看见孩子身后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正是照片上的苏老板,她的脸上没有烧伤的痕迹,只是眼神里满是悲伤。

“谢谢你……”苏老板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烧焦的木头。她慢慢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的眼神彻底恢复了正常,迷茫地看着我们:“我怎么在这里?”

我把最后一针缝好,烧焦的小钟表忽然“滴答”响了一声,指针开始慢慢转动,从三点四十五分,转到了六点整,正好是太阳落山的时间。苏老板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她手里拿着修好的小钟表,对着我们笑了笑,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老座钟里的阴气也散了,糯米恢复了白色,齿轮不再锈迹斑斑。老张抱着儿子,对着苏老板消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苏老板,对不住了,以后我每年都给您烧纸。”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月亮挂在老槐树上,像个银色的盘子。我手里拿着那个修好的小钟表,它还在“滴答”地走,声音很轻,却很安稳。

“爹,原来缝东西,也能解怨气啊。”我说。

爹摸了摸我的头,“缝尸人缝的是尸体,解的是怨念,不管是死人的尸,还是活人的愿,只要用心,都能缝好。”

我看着手里的小钟表,忽然觉得,我们沈家的缝尸人,不仅仅是在缝尸体,更是在缝那些被遗忘的故事,缝那些未了的心愿。就像苏老板,她被困了三十年,只是为了修完一个钟表,而我们,只是帮她完成了这个简单的愿望。

那天晚上,我把修好的小钟表,放在了爷爷的牌位旁边。供桌上的烛火很亮,照在钟表上,指针“滴答”地走着,像是在诉说一个尘封了三十年的故事。我知道,以后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怨气,各种各样的未了之事,但只要我手里拿着红丝线和缝尸针,我就能帮他们缝好,帮他们解开心里的结。

因为我是沈家的缝尸人,缝的是尸,解的是怨,守的是人心。

第三章 空花轿与绣花鞋

九月初九那天,村里来了个陌生的男人,穿着一身旧西装,手里提着个木箱,说是来寻亲的。可他刚到村口,就晕倒在了老槐树下,被路过的村民抬到了我们家。

男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喝了碗姜汤,脸色才稍微好点,说自己叫陈默,是从城里来的,找他的未婚妻林晚秋。“晚秋是这个村的,三十年前跟我定了亲,说等我回来就结婚,可我回来的时候,她却不见了。”

爹皱了皱眉,“三十年前?林晚秋我知道,她当年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可就在结婚前一天,她穿着嫁衣,消失在了去镇上的路上,再也没回来。”

陈默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从木箱里拿出一双红色的绣花鞋,“这是我给她做的嫁妆,她最喜欢红色的绣花鞋了。我找了她三十年,昨天晚上做梦,梦见她穿着嫁衣,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说她的花轿还没到,让我来接她。”

我看着那双绣花鞋,鞋面上绣着鸳鸯,针脚很细密,只是红色的丝线已经有些褪色,鞋底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我刚想伸手摸一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办喜事。

“这时候谁会办喜事啊?”爹走到门口,往外一看,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跟着跑出去,看见村口的小路上,有一顶红色的花轿,正朝着我们家的方向过来。花轿的四周没有抬轿的人,却自己在往前走,轿帘是红色的,上面绣着龙凤呈祥,风一吹,轿帘轻轻晃动,露出里面红色的嫁衣,却看不见人。

“是晚秋的花轿!”陈默激动地站起来,就要往花轿那边跑,却被爹一把拉住了。

“别过去!那不是真的花轿,是怨气聚成的!”爹的声音很沉,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林晚秋当年不是消失了,是被人害死了,她的怨气没散,才会化作花轿,找她的未婚夫。”

花轿慢慢停在了我们家的院子里,轿帘“哗啦”一声被风吹开,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哭腔:“陈默,你怎么才来?我的花轿都等了你三十年了……”

陈默挣脱爹的手,跑到花轿前,“晚秋,是我对不起你,我来晚了!你出来,我们回家!”

就在陈默要掀开轿帘的时候,我看见轿子里伸出一只手,手上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和陈默手里的那双一模一样。只是那只手的皮肤是青紫色的,指甲很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小心!”我大喊一声,把手里的缝尸针扔了过去。缝尸针正好扎在那只手上,那只手立刻缩了回去,轿子里传出一阵尖叫,“为什么要扎我?我只是想让他看看我的嫁衣……”

爹赶紧把黄符贴在花轿上,黄符立刻冒起烟来,花轿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林晚秋,你已经死了三十年了,该放下了,陈默也找了你三十年,你这样缠着他,只会害了他。”

“我放不下!”轿子里的声音变得很激动,“当年我穿着嫁衣去镇上,想给他买块新表,却被人推下了河,我死的时候,还穿着这双绣花鞋,我还没等到我的花轿,我还没嫁给陈默……”

陈默听到这里,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他把手里的绣花鞋放在花轿前,“晚秋,我知道你委屈,我这就带你回家,我们今天就成亲,好不好?”

我忽然想起苏老板的事,怨气都是因为有未了的心愿,林晚秋的心愿,就是嫁给陈默。我从包里拿出红丝线,走到花轿前,“晚秋姐,我帮你缝好你的嫁衣,帮你完成婚礼,好不好?”

轿子里的声音停了,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轻轻的哭声,“真的吗?你真的能帮我?”

“能。”我点点头,从花轿里拿出那件红色的嫁衣。嫁衣已经有些破旧,裙摆上还沾着泥土和水草,领口处有一道撕裂的口子。我拿起缝尸针,穿过红丝线,开始缝嫁衣上的口子。

红丝线穿过布料时,我看见轿子里慢慢走出一个女人,穿着破旧的嫁衣,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悲伤,正是林晚秋。她站在陈默面前,眼泪不停地往下流,“陈默,我等了你好久……”

陈默伸出手,想要抱她,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没关系,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好。”

我把最后一针缝好,嫁衣上的口子不见了,变得像新的一样。林晚秋摸了摸嫁衣,脸上露出了笑容,“谢谢你,小姑娘。”她转身对陈默说,“陈默,我要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别再想我了。”

“晚秋!”陈默想抓住她,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林晚秋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花轿也跟着消失了,只留下那双红色的绣花鞋,放在院子里。风一吹,绣花鞋上的鸳鸯像是活了一样,轻轻晃动。

陈默把绣花鞋收进木箱里,对我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让我见了晚秋最后一面,也让她了了心愿。”

第二天早上,陈默就离开了村子。他走的时候,太阳刚出来,金色的阳光洒在小路上,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路口。我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老槐树,忽然觉得,每一个怨气的背后,都有一个悲伤的故事,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完成未了的心愿,让他们安心地离开。

爹走到我身边,手里拿着那卷红丝线,“阿九,你越来越像个合格的缝尸人了。”

我接过红丝线,点了点头,“爹,我知道了,缝尸人不仅要缝尸体,更要缝人心,缝那些被遗忘的故事。”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林晚秋穿着新的嫁衣,坐在花轿里,陈默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了村口的老戏台,那里张灯结彩,像是在办一场热闹的婚礼。我站在台下,看着他们,笑了。

我知道,这个梦,是林晚秋送给我的礼物,也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而我们沈家的缝尸人,会继续带着红丝线和缝尸针,去帮更多的人,解更多的怨,守更多的人心。因为我们知道,每一个怨念的背后,都藏着一个渴望被温柔以待的灵魂。

第四章 旧戏台与断弦琴

十月的风开始变冷,村口的老戏台也开始热闹起来。每年这个时候,村里都会请戏班子来唱戏,庆祝丰收。可今年的戏班子,却带来了一件不寻常的东西——一把断了弦的古琴。

戏班子的班主姓李,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满是皱纹,手里抱着那把古琴,愁眉苦脸地来找爹。“沈师傅,您可得帮帮我们,这把琴邪门得很,自从我们带上它,就没安生过。”

我凑过去看那把古琴,琴身是黑色的,上面刻着“知音”两个字,琴弦断了一根,琴身上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迹。爹用手指摸了摸那些痕迹,眉头一皱:“这琴上有死人的怨气,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班主叹了口气,“这琴是我们在城里的旧货市场买的,卖琴的人说,这是三十年前一个戏子的琴,那个戏子叫苏玉娘,是当年最红的旦角,可就在她最红的时候,却在后台上吊自杀了,死的时候,手里还抱着这把琴。”

“苏玉娘?”我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爹告诉我,苏玉娘当年就是在我们村口的老戏台唱红的,后来因为被人陷害,说她和一个富家公子有染,坏了名声,才上吊自杀的。

“自从我们带上这把琴,”李班主接着说,“每天晚上都能听见有人在弹琴,可我们戏班子里没人会弹古琴。昨天晚上,我们的一个小徒弟,竟然穿着苏玉娘当年的戏服,在后台唱《霸王别姬》,声音跟苏玉娘一模一样,可他根本不会唱京剧啊!”

爹让李班主把古琴放在堂屋里,然后点燃了三炷香,插在爷爷的牌位前。香刚插好,就听见古琴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断了的琴弦竟然慢慢颤动起来,像是有人在拨动它。

“苏玉娘的怨气还在这把琴里,”爹说,“她当年是被冤枉的,心里有气,才会缠着这把琴,找机会洗清自己的冤屈。”

我们跟着李班主去老戏台的时候,戏班子的人都在后台瑟瑟发抖。那个小徒弟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没做过……我真的没做过……”

爹走到小徒弟面前,用桃木剑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徒弟忽然清醒过来,哭着说:“昨晚我看见一个穿戏服的女人,她让我帮她唱《霸王别姬》,她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家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我看着那把放在后台的古琴,忽然想起《沈氏缝尸录》里写的:“艺魂所困者,皆因名声所累,解怨需还其清白,而非镇压。”我走到古琴前,拿起红丝线和缝尸针,对李班主说:“李班主,今晚的戏,能不能加一出《霸王别姬》?我来帮苏玉娘洗清冤屈。”

李班主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只要能平息这件事,怎么都行。”

晚上,老戏台上灯火通明,村里的人都来看戏了。我穿着苏玉娘当年的戏服,手里抱着那把古琴,站在戏台上。当我拨动琴弦的时候,我看见台下有个穿戏服的女人,正对着我笑,正是苏玉娘。

我开始唱《霸王别姬》,声音竟然跟苏玉娘一模一样,像是她附在了我的身上。当唱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的时候,苏玉娘慢慢走上戏台,和我一起唱了起来。台下的人都看呆了,他们不知道,站在戏台上的,是两个灵魂。

台下的掌声忽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戏台中央——苏玉娘的身影半透明,戏服上的水袖随着唱腔轻轻飘动,竟比台上的灯光还要亮几分。我手指不停,琴弦在红丝线的牵引下,断弦处慢慢有了共鸣,像是有看不见的线在缝合那道裂痕。

“当年害我的人,是戏班的二当家。”苏玉娘的声音透过琴弦传出来,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他想抢我的戏份,故意散播我和富家公子的谣言,我百口莫辩,只能以死明志。”

台下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我知道!当年我在后台偷听过二当家说话!”说话的是村里的老王头,他年轻时也在戏班子打杂,“二当家还把苏老板的首饰藏了起来,说是富家公子送的,其实是他偷的!”

这话一出,台下立刻炸开了锅。李班主脸色发白,赶紧让人去查当年的事。没过多久,去城里打听的人回来了,说二当家去年病死了,临死前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了儿子,还把藏起来的首饰交给了他,让他找机会还给苏玉娘的家人。

苏玉娘站在戏台上,看着台下,眼泪慢慢流了下来。我趁机用红丝线穿过古琴的断弦处,缝尸针在琴身上轻轻游走,像是在缝补一道看不见的伤口。当最后一针缝好的时候,断弦忽然“嗡”的一声,恢复了原样,古琴发出的声音变得清亮,像是从未断过。

“谢谢你,小姑娘。”苏玉娘走到我面前,对我笑了笑,“我终于洗清冤屈了,也能去见我爹娘了。”她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戏台上。古琴上的暗红色痕迹也不见了,只剩下“知音”两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光。

那天晚上的戏,成了村里最难忘的一场。后来,李班主把古琴送给了我们家,说这把琴有了灵性,只有我们能镇住它。我把古琴放在爷爷的牌位旁边,和那个修好的小钟表放在一起。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能听见古琴发出轻轻的声音,像是苏玉娘在唱《霸王别姬》,温柔而悲伤。

爹说,苏玉娘的怨气散了,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了。而我们,只是帮她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心愿——洗清冤屈,让世人知道她的清白。

第五章 破灯笼与白孝布

十一月的天,冷得刺骨。村里的赵老太去世了,她无儿无女,只有一个远房的侄子,可侄子在城里打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村长没办法,只能请爹去给赵老太缝尸,让她能体面地下葬。

我跟着爹去赵老太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赵老太家的院子里挂着几个破灯笼,灯笼纸破了几个洞,里面的蜡烛忽明忽暗,映得院子里的影子歪歪扭扭,像一个个站着的人。

赵老太躺在里屋的木板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孝布,孝布上沾着泥土,像是从地里挖出来的。爹掀开孝布,我看见赵老太的脸很苍白,眼睛闭着,嘴角却微微往上翘,像是在笑。最奇怪的是,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灯笼,灯笼柄上刻着一个“赵”字。

“这灯笼是赵老太年轻时做的。”村长站在门口,声音很低,“她年轻时是村里的灯笼匠,做得一手好灯笼,后来她丈夫死了,她就再也没做过灯笼,把所有的灯笼都收了起来。”

爹检查了一下赵老太的身体,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她的手攥得很紧,怎么也掰不开。“她的怨气在灯笼里。”爹说,“她肯定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跟这个灯笼有关。”

我们在赵老太家找了一晚上,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木箱,里面装着十几个灯笼,有红的、黄的、绿的,都是赵老太年轻时做的。每个灯笼上都刻着字,有的刻着“平安”,有的刻着“健康”,还有一个刻着“团圆”,只是这个刻着“团圆”的灯笼,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灯笼纸碎了一地。

“赵老太的丈夫,当年是在外地打工时去世的,尸体一直没运回来。”村长叹了口气,“她等了一辈子,就是想等她丈夫回来,跟他团圆,可到死都没等到。”

我看着那个破灯笼,忽然明白赵老太的心愿了。她攥着灯笼,是想等她丈夫回来,一起看灯笼。我从包里拿出红丝线和缝尸针,走到木箱前,对爹说:“爹,我帮赵老太缝好这个灯笼,帮她完成团圆的心愿,好不好?”

爹点了点头,“也好,让她走得安心。”

我拿起那个破灯笼,开始缝补。红丝线穿过灯笼纸,一针一针,像是在缝合赵老太破碎的心愿。缝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里屋的门开了,一个穿着旧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影半透明,手里拿着一个灯笼,和赵老太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老婆子,我回来了。”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

赵老太的手指慢慢松开了,嘴角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男人走到赵老太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我把最后一针缝好,那个刻着“团圆”的灯笼变得完好无损,灯笼纸在烛光下泛着红光,像一个温暖的太阳。男人拿起灯笼,对赵老太说:“老婆子,我们回家,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赵老太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和男人一起,拿着灯笼,走出了屋子。院子里的破灯笼忽然亮了起来,蜡烛的光变得温暖,映得整个院子都红彤彤的,像是在庆祝团圆。

第二天早上,赵老太的侄子回来了,他看着完好无损的赵老太,还有那个刻着“团圆”的灯笼,哭了起来。“我婶子这辈子,就是想等我叔回来,现在她终于如愿了。”

我们把赵老太安葬在她丈夫的衣冠冢旁边,把那个缝好的灯笼放在了坟前。风吹过灯笼,灯笼纸轻轻晃动,像是赵老太和她丈夫在里面说话,温柔而幸福。

回去的路上,爹对我说:“阿九,你知道吗?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未了的心愿,有的是团圆,有的是清白,有的是等待。我们缝尸人,就是帮他们完成这些心愿,让他们能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我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红丝线和缝尸针,忽然觉得,这不仅仅是我们沈家的手艺,更是一种责任,一种守护。我们守护的,是那些被遗忘的故事,是那些未了的心愿,是那些渴望被温柔以待的灵魂。

第六章 旧书信与黄纸鸢

十二月的雪,下得很大,把整个村子都盖成了白色。村里的小学放假了,孩子们都在家待着,可最近几天,总有孩子说,在村后的山坡上,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黄纸鸢,在雪地里哭。

村长担心孩子出事,就请爹去看看。我跟着爹去村后山坡的时候,雪还在下,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山坡上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枝的声音,“呜呜”的,像女人在哭。

我们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个黄纸鸢,挂在一棵松树上,纸鸢的翅膀破了一个洞,上面画着一只蝴蝶,已经被雪打湿了,颜色变得暗淡。爹走过去,把纸鸢取下来,我看见纸鸢的绳子上,绑着一封旧书信,信纸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这纸鸢是三十年前一个女老师的。”爹说,“那个女老师叫林晓月,当年在村里的小学教书,很受孩子们喜欢。后来,她爱上了一个城里来的医生,可医生回城里后,就再也没回来。林老师等了他一年,最后在这个山坡上,放着纸鸢,冻死了。”

我打开书信,勉强能看清上面的字:“阿明,我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放风筝,一起看春天的花。”字迹很娟秀,却带着悲伤,像是林晓月在写信的时候,一直在哭。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黄纸鸢,站在雪地里,正是孩子们说的那个女人。她的脸很白,眼睛很大,却没有神采,看着我们手里的书信,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我的信……他收到了吗?”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我等了他一年,他怎么还不回来?”

爹把书信递给她,“林老师,你的信他收到了,只是他回城里后,得了重病,没多久就去世了。他临死前,还拿着你的照片,说对不起你,让你等了这么久。”

林晓月接过书信,眼泪滴在信纸上,把模糊的字迹泡得更清楚了。“我就知道,他不会骗我的。”她笑了笑,笑容很温柔,却又很悲伤,“我只是想跟他一起放一次纸鸢,一起看春天的花,可我等不到了。”

我看着她手里的破纸鸢,心里忽然很疼。我从包里拿出红丝线和缝尸针,走到她面前,“林老师,我帮你缝好纸鸢,我们一起放纸鸢,好不好?就当是替他陪你。”

林晓月点了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拿起纸鸢,开始缝补破了的翅膀。红丝线穿过湿冷的纸鸢,一针一针,像是在缝合林晓月未了的心愿。雪还在下,落在我的手上,很冷,可我却觉得心里很暖,因为我知道,我正在帮一个女人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当最后一针缝好的时候,黄纸鸢的翅膀变得完好无损,上面的蝴蝶像是活了一样,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鲜艳。我把纸鸢递给林晓月,“林老师,我们去放风筝吧。”

林晓月拿着纸鸢,跑在雪地里,风把纸鸢吹了起来,黄纸鸢在白色的雪地里,像一只黄色的蝴蝶,飞得很高很高。她的笑声在雪地里回荡,很清脆,像是春天的鸟叫。

“谢谢你,小姑娘。”林晓月转过身,对我笑了笑,“我终于放了一次纸鸢,也终于没有遗憾了。”她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雪地里。黄纸鸢也慢慢落了下来,掉在雪地上,像是一朵盛开的黄色花朵。

我们把黄纸鸢和书信,埋在了林晓月冻死的地方,还在上面插了一束野花——虽然是冬天,可我们在山坡下找到了几朵耐寒的小花,像是春天提前来了。

回去的路上,雪停了,太阳从云里钻了出来,金色的阳光洒在雪地上,闪闪发光。我看着手里的红丝线和缝尸针,忽然觉得,冬天也不是那么冷了,因为总有一些温暖的故事,在寒冷的日子里,给我们带来希望。

爹说,林晓月的怨气散了,她终于可以去见她爱的人了。而我们,只是帮她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心愿——放一次纸鸢,圆一个春天的梦。

我知道,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故事,更多的怨气,更多的未了心愿。但只要我手里拿着红丝线和缝尸针,我就会一直走下去,帮他们缝好伤口,缝好心愿,缝好那些被遗忘的时光。因为我是沈家的缝尸人,缝的是尸,解的是怨,守的是人心,更是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最温柔的希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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