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急诊室总是格外忙碌,救护车的鸣笛声、医护人员的脚步声和病患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李明刚完成一台紧急手术,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医生休息室。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眼袋深重,白大褂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李医生,又熬通宵啊?”护士小张推着药品车经过,关心地问道。
李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有个病历要写,完了就回家。”
推开休息室的门,同事王医生正瘫在沙发上啃苹果,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听说没?西街那边又出事了。”王医生头也不抬地说。
李明从储物柜拿出咖啡罐,舀了两大勺倒入杯中:“西街能出什么事?不就是醉鬼打架。”
“这次不一样。”王医生终于抬起头,表情严肃,“老刘,那个常来送医疗器械的,记得吗?昨晚死了。”
李明的手顿了顿:“怎么死的?”
“诡异得很。说是凌晨被人发现倒在医院后巷,手里紧紧攥着一沓钞票,法医检查说是急性心肌梗死,但...”王医生压低声音,“那沓钱全是冥币。”
李明皱了皱眉,没接话。医院总是流传着各种怪谈,他从不把这些当回事。作为外科医生,他只相信手术刀下看得见的东西。
写完病历已是凌晨两点。李明换下白大褂,从医院后门离开,这里离停车场更近。夜色浓重,医院后巷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闪烁着,将阴影拉得老长。
一阵冷风吹过,李明裹紧了外套。忽然,他瞥见路灯下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是一小叠百元大钞,整齐地叠放在地上,上面还用一块小石头压着,仿佛怕被风吹走。
“谁这么不小心...”李明下意识地弯腰去捡,但指尖触到纸币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柱爬上来。他犹豫了一下,想起王医生说的故事,但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职业病啊,什么都联想到怪力乱神。”他摇摇头,将钱塞进大衣口袋,“明天交给失物招领处就是了。”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妻子周倩倩已经睡了,卧室门紧闭着。李明轻手轻脚地洗漱,躺到沙发上——他不想打扰妻子,明天她还要早起上班。
黑暗中,他隐约听见一阵细微的哼唱声,像是童谣,旋律简单却陌生。他太累了,以为是邻居家的电视没关,很快便沉入睡眠。
第二天早上,李明被厨房的声响吵醒。周倩倩已经起来了,正在准备早餐。
“昨晚又睡沙发?”周倩倩语气不善,“知不知道邻居看见了会怎么说?还以为我们感情不和呢。”
李明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回来太晚,不想吵醒你。”
“得了吧,你就是不想跟我睡一起。”周倩倩把煎锅摔得砰砰响,“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天天守活寡似的,我用震动棒你他妈的又看不顺眼,在旁边逼逼。”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上演。李明懒得争辩,起身走向浴室。洗澡时,他又听见了那首童谣,这次更清晰了些:
“医院旁,路弯弯。谁捡钱,谁偿还
一更醒,二更寒。三更到,魂难安...”
旋律阴森诡异,歌词令人不适。李明关掉水龙头,侧耳倾听,声音却消失了。
“幻听了?”他嘀咕着,快速擦干身体。
穿衣服时,昨天捡到的那叠钱从大衣口袋滑落出来。李明弯腰去捡,突然愣住了——纸币上的头像似乎歪斜着,嘴角上扬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眨了眨眼,再看时又恢复正常。
“真是累出幻觉了。”他把钱塞进裤袋,决定今天就去交给失物招领处。
医院一天的工作依旧忙碌。下午三点,李明终于有空闲去失物招领处,却被告知主管请假了,要明天才能办理登记。
回到诊室,小护士好奇地问:“李医生,刚才你手机响了好几次,是不是家里有急事?”
李明查看手机,果然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周倩倩打来的。他回拨过去,响了十几声才被接起。
“你死哪儿去了?!电话都不接!”周倩倩的声音尖利刺耳,背景里似乎还有那首童谣的微弱声音。
“在做手术,怎么了?”
“怎么了?问你啊!你是不是动我银行卡了?我刚去美容院刷卡,说余额不足!我里面明明有六万多!”
李明皱眉:“我动你钱干什么?你自己花完了赖我?”
“放屁!肯定是你拿去给你那个穷酸妹妹了!我告诉你李明,今天不把这钱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电话被猛地挂断。李明气得手发抖,强压下怒火继续工作。然而那首童谣似乎缠上了他,不时在耳边回响。
下班回到家,推开门就看见周倩倩阴沉着脸坐在客厅沙发上。
“钱呢?”她劈头就问。
“什么钱?”李明脱下鞋子,“我说了没拿你的钱。”
周倩倩猛地站起来:“还装傻?我查了流水,昨天下午还有六万三,今天一分没了!不是你还有谁?”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昨天值班,怎么取你的钱?”李明试图冷静。
周倩倩冷笑:“网上转账要什么值班?你是不是外面养人了?”
李明懒得再吵,转身想进卧室,却被周倩倩拽住:“不说清楚别想走!我告诉你,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当初要不是看你是个医生,前途无量,我会嫁给你?结果呢?窝囊废阳痿一个!”
“那你离婚啊!”李明终于爆发,“天天念叨嫁错人,我给你自由行不行?”
周倩倩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一向忍让的丈夫会这么说。突然,她表情扭曲起来:“好啊!离就离!财产对半分,少一分我闹到你医院去!”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听到了那首童谣:
“医院旁,路弯弯
谁捡钱,谁偿还...”
声音似乎从卧室传来,微弱却清晰。夫妻俩对视一眼,暂时休战,一同走向卧室。房间里空无一人,声音却更加响亮了些。
“什么声音?”周倩倩终于感到一丝不安。
“不知道,昨天就听到了。”李明皱眉四处查看,最后发现声音似乎来自他的大衣口袋。他伸手掏出那叠钞票,童谣声果然变得更清晰了。
“你哪来这么多现金?”周倩倩疑惑地问,伸手要拿钱。
就在她指尖触到纸币的瞬间,童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吓了一跳。李明走到门前透过猫眼查看,外面却空无一人。他刚转身,敲门声又响起来,这次更加急促响亮。
“谁啊?!”周倩倩尖声问。
没有回应,只有持续的敲门声,节奏诡异得像某种信号。
李明猛地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一个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他犹豫了一下,拿起包裹关上门。
“是什么?”周倩倩凑过来问。
李明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沓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单,显示周倩倩的账户在昨天下午确实有六万三千元转出,收款方是一个陌生账户。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倩倩愣住了,“我没转过账啊!”
更诡异的是,流水单最下方有一行手写小字:“欠债还钱”。
夫妻俩面面相觑,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
当晚,李明迟迟无法入睡。每当他要睡着时,就会听到那首童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人趴在耳边哼唱。凌晨三点,他彻底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倩倩?”他起身寻找。
客厅里,周倩倩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睡?”李明问道,走向妻子。
周倩倩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可怕。她手中拿着那叠捡来的钱,正一张张地数着。
“一、二、三...”她的声音机械而平板,完全不像平时的语调。
“你干什么呢?”李明感到脊背发凉。
周倩倩不回答,继续数钱:“七、八、九...”
当数到最后一张时,她突然停下,歪着头看向李明:“少了一张。”
“什么少了一张?快睡觉去!”李明想去拉她,却被她猛地甩开。
“少了一张!”周倩倩尖叫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必须还!现在就要还!”
她扑向李明,手指死死掐住他的胳膊:“是你拿的吗?是你拿了吗?”
李明奋力挣脱,发现妻子的力气大得惊人。好不容易才把她按回沙发上,她却开始喃喃自语:“医院旁,路弯弯...谁捡钱,谁偿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明几近崩溃。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深更半夜,谁会来访?
李明透过猫眼看去,外面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人,像是公务人员,但面容模糊看不清楚。他犹豫着开了门。
“李明先生?”为首的人面无表情地问。
“是,你们是...”
“我们来收债。”那人直接走进屋内,后面的同伴紧随而入。
“什么债?我不欠债!”李明后退几步。
来人直接走向沙发上的周倩倩,伸出手:“时候到了,该还了。”
周倩倩机械地抬起头,突然惊恐地睁大眼睛:“不...不...再给我一天时间...”
“逾期后果自负。”来人的声音冰冷得不似人类。
周倩倩颤抖着指向卧室:“在...在床头柜里...有个首饰盒...”
其中一人走向卧室,很快拿着周倩倩的首饰盒回来打开,里面正是那叠捡来的钱,只是最上面的一张变成了冥币。
“数目对了。”来人点头,将钱收起走向门口。
“等等!你们到底是谁?”李明拦住他们。
来人转过头,李明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苍白如纸,眼睛黑洞洞毫无光泽。
“医院附近的钱,不要捡。”他低声说,随后与同伴消失在走廊黑暗中。
李明僵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看向妻子。周倩倩已经瘫倒在沙发上,仿佛刚从梦游中醒来。
“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虚弱地问。
李明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了妻子。
第二天,李明请了假,专门去派出所报案。警察听完他的描述后表情古怪。
“李医生,你说有人半夜闯入你家‘收债’?”
“是的,两个穿制服的人,收走了我捡到的那笔钱。”李明省略了超自然的部分,知道那只会让事情更糟。
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样,我们登记一下。不过说实话,最近类似报案已经有三起了。”
李明一愣:“三起?”
“都是医院附近捡到钱,然后遭遇...怪异事件。”年轻警察压低声音,“西街的老刘,记得吗?就是因此去世的。民间有个说法,医院附近的钱是‘买命钱’,不能捡。”
李明感到一阵寒意:“这是什么迷信?”
“不清楚,但所有事件中都提到了一首童谣...”年轻警察正要继续说,接了个电话,随后表情严肃地转向李明,“李医生,刚才医院来电话,说你妻子被送急诊了。”
李明狂奔回医院,在急诊室见到了脸色苍白的周倩倩。小护士告诉他,周倩倩是在银行突然昏倒的。
“她去银行干什么?”李明问。
“好像是要查账户流水,说是昨天莫名其妙少了一大笔钱...”
李明心中一沉,想起昨晚那两个人拿走的首饰盒和钱。
周倩倩苏醒后,讲述了经过:她今天去银行查账,柜员告诉她账户从未有那六万三千元,反而显示昨天有一笔来自陌生账户的汇款,数额正好是李明捡到的那笔钱的数目。她一惊之下就晕倒了。
“更重要的是,”周倩倩恐惧地抓住李明的手,“银行说...那个向我们汇款的账户...属于上周去世的老刘!”
夫妻俩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大扫除,试图找到任何与那事件相关的痕迹。在清理卧室时,李明在床头柜缝隙里发现了一张纸片——是那叠钱中的一张,不知何时漏在了这里。
纸片触手冰凉,上面不再是百元大钞的图案,而是一行模糊的字迹:
“一更醒,二更寒,三更到,魂难安。
今夜三更,准时偿还。”
李明的手开始发抖。周倩倩接过纸片看了一眼,尖叫着把它扔了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她泣不成声。
李明强作镇定:“今晚我们去酒店住,明天找专业人士处理。”
然而当晚酒店满房,夫妻俩只好回家。李明把卧室门锁死,还在门前放了把椅子抵住。
夜渐深,两人挤在床上不敢入睡。时钟指向凌晨两点五十,四周寂静得可怕。
“快三点了...”周倩倩颤声说。
突然,那首童谣再次响起,这次无比清晰,仿佛就在卧室里哼唱:
“医院旁,路弯弯。谁捡钱,谁偿还。
一更醒,二更寒。三更到,魂难安...”
时钟指向三点整。
敲门声响起。
不,那不是敲门,而是某种坚硬的东西在撞击门板。卧室门随之震动,门锁发出扭曲的金属声。
“开门...”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债...”
周倩倩死死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叫出声。李明抓起手机报警,却发现信号全无。
“砰!砰!砰!”撞门声越来越重,门板上开始出现裂缝。
“我们没有欠债!那钱已经还了!”李明试图喊话,声音却因恐惧而嘶哑。
“利息...”门外的声音冰冷地回应,“...逾期利息...”
门锁突然崩裂,门被猛地撞开。那两个“人”站在门口,面色惨白如纸,眼睛黑洞洞毫无生机。他们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样式的东西。
“李明,周倩倩,”为首者翻开账簿,“逾期未还,罚金加倍。”
“我们还!要多少都行!”李明急忙说。
来人缓缓抬头,嘴角似乎扯出一丝诡异的弧度:“现在...只要一条命。”
两人向前逼近。李明抓起台灯砸过去,却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落在地上——这些人没有实体!
冰冷的手指触到李明的脖颈,他感到无法呼吸。周倩倩尖叫着扑过来想拉开那东西,却被另一个“人”轻易甩开。
就在李明意识开始模糊时,远处传过一阵警笛声,大概是警察追击犯罪分子。
两个“收债人”突然停下动作,齐刷刷转向窗外。
“今日...截止。”他们平板地说着,身影逐渐淡去,最终完全消失。
李明瘫倒在地,大口喘气。周倩倩爬过来抱住他,两人瑟瑟发抖,慌忙掏出手机报警。
警察赶到后,仔细检查了每个房间,自然一无所获。门锁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带队警官看着惊魂未定的夫妻,欲言又止。
“警官,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李明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犹豫。
老警官叹了口气:“这不代表官方立场,但...你们是不是在医院附近捡过钱?”
李明沉重地点头。
“这类报案最近多了起来。”警官压低声音,“有个共同点——都提到了一首童谣,和两个‘收债人’。上面要求冷处理,避免恐慌。”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倩倩急切地问。
“找个靠谱的师傅看看吧。”警官留下这句话便带队离开。
第二天,李明通过关系找到一位据说很灵验的老师傅。师傅听完来龙去脉后,闭目沉思良久。
“医院是个生死交界的地方,”师傅终于开口,“有些‘东西’会利用这种环境设局。那钱是诱饵,谁捡了就等于签了契约。跟钓鱼敲诈一个道理。”
“可我们已经还了啊!”李明不解。
“都说了敲诈,听不懂人话吗?”师傅摇头,“那种钱一旦捡了,就会粘上你的运势。你还了本金,还有利息;还了利息,还有罚金...直到把你彻底榨干。”
师傅教了他们一个破解之法:回到捡钱的地方,焚香祷告,将等额的真钱放在原地,嘴里念'请兄弟们喝茶,如果再纠缠,就要请钟馗老祖出面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期间绝不能回头查看。
夫妻俩依言照做。那天晚上,童谣声果然没有再出现。
然而事情并未完全结束。偶尔在深夜加班,李明还是会隐约听到那熟悉的旋律飘荡在医院附近;周倩倩则再也不敢走医院附近的小路;他们的婚姻关系也因为这场恐怖经历而出现了微妙变化,不再为琐事争吵,却也不再有多少交流,更像是一对共同守护着可怕秘密的盟友。
都市的阴影中,又一个怪谈诞生了。医院后巷的昏黄路灯下,偶尔还会出现整齐叠放的钞票,等待下一个贪心或好心的人捡起。附近的居民私下传言,说那是一个死亡契约,签下了就要用一切偿还,直到生命尽头。
夜深人静时,有些人会听到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童谣:
“医院旁,路弯弯...谁捡钱,谁偿还...”
这旋律在城市的夜色中流淌,提醒着人们:有些规矩不可逾越,有些边界不可试探,无论你是出于贪心还是好心。都市怪谈又添新章,在霓虹照不到的暗处悄然流传,成为现代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而那些听过完整童谣的人都知道,最后还有一句:
“四更过,五更寒...六更到,魂飞散...”
无人知晓六更到来时会发生什么,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坚持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