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门口的人群还在涌动,老周的直播已经冲上了热搜榜首。林霄蹲在台阶上,翻看着陈斌发来的受害者名单,突然被个名字勾住了目光——“李建国,住址:城郊老村37号”。
“这个李建国是谁?”林霄指着名字问陈斌。
陈斌探头看了看,突然拍了下大腿:“这是行长的司机!上次我去行长家,就是他开的车,当时听见他跟行长老婆吵架,说‘再不给钱就把你们的事捅出去’!”
林霄的眼睛亮了。司机往往是最清楚老板底细的人,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掏出行长的下落。“赵猛,去备车。”他把名单揣进怀里,“老周,查一下城郊老村的位置,有没有监控。”
老周手指翻飞,很快调出了卫星地图:“那地方是待拆迁的老村,路窄得很,监控只有村口一个,早就坏了。”
“正好。”林霄站起身,拍了拍陈斌的肩膀,“你留在这儿安抚大家,我们去去就回。”
城郊老村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坑洼的土路被前两天下的雨泡得泥泞不堪,车辙里积着黑水,车轮碾过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两旁的老房子大多空着,墙皮剥落,门窗洞开,只有几只野猫在断墙上晒太阳,见了人也不躲,只是懒洋洋地眯着眼。
“37号在那儿。”赵猛指着巷子深处的一座青砖房,门口停着辆落满灰尘的捷达,车牌号被泥巴糊了大半,隐约能看出是本地牌照。
林霄示意众人在巷口等着,自己则猫着腰摸过去。窗户没关,能听见里面传来呼噜声,还有电视里播放京剧的咿呀声。他刚要敲门,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老周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快跑!”
几乎同时,巷口传来了警笛声。红蓝灯光刺破巷子的阴影,照在斑驳的墙面上,像块不断跳动的血色补丁。扩音器里传来张副局长的声音,虽然隔着电流,依旧透着嚣张:“林霄!我知道你在里面!识相的就出来投降,不然别怪我开枪了!”
“操!被卖了!”赵猛骂了一声,拽着林霄往巷子深处跑。老张抡起撬棍砸向追来的警车前灯,“哐当”一声,玻璃碎片溅得满地都是,为他们争取了几秒时间。
巷子尽头是片烂尾楼。钢筋裸露在墙体外面,像巨兽的肋骨,水泥板堆得乱七八糟,形成一个个天然的掩体。林霄他们钻进其中一栋,顺着没装扶手的楼梯往上爬,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麻雀。
“分头躲!”林霄在三楼的拐角处低喝,“半小时后楼顶见!”
金雪立刻钻进旁边的毛坯房,用碎砖挡住门口;赵猛和老张往天台跑,打算从楼顶的排水管滑下去;林霄则拐进了最里面的房间,这里的窗户正对着老村的方向,能看见警车在巷口打转,警察举着枪挨家挨户搜查。
他刚藏好,就听见楼梯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有人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虚浮,像是喝了酒。林霄屏住呼吸,握紧了口袋里的折叠刀,看见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扶着墙走过来,头发油腻打结,眼窝深陷,下巴上的胡茬长得能藏蚊子,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萎靡。
男人走到林霄藏身的房间门口,突然扶着墙干呕起来,胃里的酸水溅在水泥地上,散发出股馊味。他从口袋里摸出个药瓶,抖出几粒白色药片扔进嘴里,没喝水就硬生生咽了下去,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林霄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这张脸,他在银行行长办公室的合影上见过——虽然瘦得脱了相,眼神也涣散,但那鹰钩鼻和嘴角的痣,绝不会错。
“行长?”林霄试探着喊了一声。
男人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被麻木取代。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盯着林霄,像只受惊的兔子。
“别装了。”林霄从藏身处走出来,“李建国是你司机吧?我们刚从他家过来。”
男人的身体晃了晃,突然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他出卖我……他居然出卖我……”
林霄刚要上前,就听见楼下传来警察的吼声:“在三楼!搜!”他赶紧拽着行长躲进房间最里面的角落,用几块泡沫板挡住,只留下条缝隙观察外面。
警察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墙壁,离他们藏身的角落越来越近。行长突然开始发抖,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林霄赶紧捂住他的嘴,手心被他牙齿咬得生疼。
好在警察没进这间房,只是在楼道里晃了晃就往四楼去了。林霄松了口气,刚松开手,就听见行长嘴里反复念叨着:“首长……救救我……我什么都没说……真的什么都没说……”
“哪个首长?”林霄追问,“是不是跟你合照的那个?”
行长的眼神突然有了点焦点,死死盯着林霄:“你不能抓我……我背后有人……是市里的……一把手……”
林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市里的一把手?那不就是市委书记吗?难怪行长敢这么嚣张,连军方的旗号都敢冒用,原来是有这尊大佛撑腰。
他掏出手机给赵猛发了条消息,让他们在楼顶等着,自己则架着行长往楼下走。这家伙虚得厉害,走两步就喘,林霄几乎是半拖着他,才从烂尾楼的后门绕出去,来到旁边的小区门口。
“给陈斌打电话。”林霄对随后赶来的金雪说,“让他带几个受害者过来,就说人找到了。”
金雪刚拨通电话,行长突然挣扎起来,嘴里喊着:“我要见首长……我有他的把柄……他不能不管我……”
林霄冷笑一声,把他往小区的石墩上一按:“等会儿有你说的机会。”
没过多久,陈斌就带着十几个受害者赶来了。有人举着借条,有人拿着抵押合同,看到行长的瞬间,愤怒的情绪像被点燃的汽油,瞬间烧了起来。
“就是他!骗了我养老钱的混蛋!”个老头举着拐杖就要往行长身上砸,被林霄拦住了。
“先别动手。”林霄指着行长,“他刚才说,背后指使他的是市里的一把手,你们信吗?”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市委书记在当地威望很高,没人相信他会跟这种骗子扯上关系。
行长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吼着:“是真的!我有证据!他让我用‘军民融合’的名义圈钱,说要‘支持部队建设’,其实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我这儿有账本……藏在……”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打断了。这次来的不是普通警察,而是几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车,车门打开,下来的人穿着纪检委的制服。
“看来有人比我们急。”林霄对众人使了个眼色,悄悄往小区深处退。他知道,接下来的戏,该让纪检委的人来唱了。
纪检委的人带走行长时,他还在疯狂喊着:“我有账本!在城郊仓库!编号307!”
林霄把这个地址发给了老周,让他匿名举报给督查组。没过多久,老周就发来消息:“督查组已经去仓库了,据说搜出了几本账,还有不少跟市委书记的通话录音。”
小区门口,受害者们围着纪检委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遭遇。陈斌举着手机,正在给大家看刚收到的消息:“张副局长被双规了!三医院的院长也被查了!”
林霄靠在路灯杆上,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很累。从沼泽地的演习到现在,他们像陀螺一样被命运抽打着旋转,没想到最后竟真的搅动了这潭浑水。
“接下来去哪?”金雪走过来,递给林霄一瓶水。
林霄抬头看向夜空,星星比前几天亮了不少。“不知道。”他笑了笑,“但至少,不用再被通缉了。”
远处的烂尾楼还矗立在夜色里,像个沉默的见证者。林霄知道,这场由军演开始的风波,终于要画上句号了。那些藏在暗处的猫腻被一一揭开,那些被欺负的老百姓讨回了公道,而他们这群误打误撞的民兵,也终于可以卸下“劫匪”的身份,重新做回普通人。
只是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比如赵猛不再是那个冲动的混混,金雪不再是那个柔弱的护士,老周的直播间再也不是只会拍些鸡毛蒜皮的地方。他们在这场风波里,找到了比生存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为弱者发声的勇气。
“走吧。”林霄扔掉空水瓶,“去吃碗面,我请客。”
队伍的脚步声消失在小区的拐角,留下身后渐渐平息的喧嚣。夜风穿过街道,带着远处面馆的香气,像在为他们送行,也像在为这座城市,迎来一个干净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