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翔拍了拍林霄的后背,力道不轻,却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当兵那会儿我师傅说过,战场上哪有那么多万全之策?能活着喘口气,就算赢了第一步。”
林霄咬了口饼干,松仁的清香混着野葱的辛辣在嘴里散开。他看向蹲在篝火旁的众人,马翔正在给老王包扎被枪托砸肿的手腕,金雪一边煮草药水一边对着收音机嘀咕,林晓梅则拿着块碎镜子,小心翼翼地往脸上涂药膏——刚才试枪时被枪管划的口子还在渗血。
“都过来。”林霄突然开口,把啃剩的饼干渣扔进火里,火星“噼啪”爆开,“铁皮阵撑不了多久,他们肯定能发现是假的。下一步,咱们得弄点真家伙。”
“真家伙?”周洋刚被金雪用酒精棉擦完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你是说……真枪实弹?”
“不是要杀人。”林霄摇头,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不好惹。马哥,你退伍前见过烟雾弹的构造吧?”
马翔愣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你是说用空包弹的火药做?这玩意儿我会!当年炊事班搞野外生存训练,我用罐头盒做过简易烟雾弹,能把整个帐篷熏得跟澡堂子似的!”
“不止烟雾弹。”林霄用树枝点了点地上的图案,那是个歪歪扭扭的陷阱,“老王,你们车工能不能用轴承钢做几个‘绊发器’?就像捕兽夹那样,一踩就响,最好能把他们的枪绊掉。”
老王推了推老花镜,手指在膝盖上敲着:“得用弹簧钢做触发片,咱们捡的汽车减震器里就有这玩意儿。再找几根细钢丝,能做个十组八组的。”
金雪突然放下收音机:“刚才收到蓝军的频道,他们好像要对红军的备用军械库进行二次打击,时间就在后半夜。”她指着林霄画的陷阱,“如果咱们能把红军引到军械库附近……”
“以乱制乱。”林霄接过她的话,眼睛亮得吓人,“让蓝军的炮弹帮咱们干活。”
陈大雷拄着拐杖站起来,往火里添了块松明:“我懂你的意思。但得有人去引他们——这活儿凶险,得是枪法准点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霄和马翔身上。林霄刚要说话,就被马翔按住了肩膀:“我去。”老兵的声音很平静,“我是退伍军人,懂他们的口令和手势,不容易露馅。你们把陷阱做好,我把人引来就行。”
“不行。”林霄摇头,“你胳膊受伤了,跑不快。我去。”他拿起那把改装步枪,掂量了一下,“老王改的这把能连发,打空包弹吓唬人足够了。再说,我熟悉山路。”
两人争了半天,最后陈大雷一拐杖敲在地上:“别吵了!让马翔带两个人去引,林霄留着布置陷阱——你小子鬼主意多,这活儿离不了你。”
分配完任务,众人立刻忙活起来。马翔带着周洋和另一个年轻车工去找做烟雾弹的材料,他们捡来的空包弹被拆开,里面的火药倒在铁皮罐里,混上些干燥的松针和辣椒粉——赵猛说这样炸起来更呛人。
林霄则带着老王他们在军械库附近的必经之路上挖坑。这活儿比想象中难,山石太多,镐头下去只留下个白印子。最后还是金雪出了主意,用捡来的工兵铲在路面上铺了层薄薄的枯枝,底下藏着老王做的绊发器——触发线细得像头发丝,绑在两边的树干上,谁踩上去,藏在枯枝下的弹簧钢片就会猛地弹起来,正好撞在枪托上。
“这玩意儿能行吗?”赵猛蹲在旁边,看着那细得可怜的触发线,“别风一吹就断了。”
“你懂个屁。”老王得意地拍着手上的灰,“这是用汽车刹车线改的,能承受两百斤拉力。别说人了,就是头野猪跑过去,也得被掀翻。”
忙到后半夜,陷阱总算布置好了。林霄趴在树上往下看,月光透过树叶洒在路面上,枯枝铺得跟周围的地面没什么两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常。他摸出块马翔改良的压缩饼干,刚咬了一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了枪声。
“来了。”金雪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她举着收音机,表情有些紧张,“马哥他们在东边枪响了,好像和红军交上火了!”
林霄往东边望去,果然看到几道手电筒的光柱在树林里晃动,枪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喊叫声。他知道那是马翔在故意暴露位置,好把红军引到陷阱这边来。
“各就各位!”他低声喊道,自己则爬到更高的树杈上,手里的步枪对准了路面。
没过多久,脚步声就近了。十几个红军士兵追着马翔他们的方向跑来,领头的人举着枪,嘴里还在喊:“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马翔跑得像只兔子,他故意把路线往陷阱这边引,一边跑一边往身后扔烟雾弹——铁皮罐爆炸的声音很响,炸开的辣椒粉混着烟雾,呛得追兵连连咳嗽。
“往这边跑!”他冲着林霄藏身的方向大喊,其实是在给同伴发信号。
第一个红军士兵冲了过来,脚步匆匆,根本没注意脚下的枯枝。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触发线被绊断,藏在底下的弹簧钢片猛地弹起来,正好撞在他的枪托上。那士兵“哎哟”一声,手里的枪飞出去老远,摔在地上滑出几米远。
“有埋伏!”他刚喊出声,后面的人就接二连三地踩中了陷阱。一时间,枪声(其实是枪掉在地上的响声)、惊叫声、弹簧钢片的弹响声混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林霄趁机从树上跳下来,举着枪大喊:“打!”
其实没人真开枪,大家只是举着枪乱喊,赵猛还往人群里扔了个烟雾弹——铁皮罐“砰”地炸开,黄红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呛得红军士兵连连咳嗽,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混乱中,不知是谁碰倒了旁边的石头,石头滚下山崖,发出“轰隆隆”的响声。这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竟让红军以为是蓝军的炮弹打过来了——毕竟蓝军刚误炸过一次,谁也不敢赌这次是不是又炸偏了。
“撤!快撤!”领头的红军士兵大喊,捂着鼻子往回跑,其他人也跟着往回撤,连掉在地上的枪都顾不上捡。
等烟雾散去,山路上只剩下几支被绊掉的步枪和满地的脚印。林霄捡起一支,发现是把制式九五式,比他们改装的那些好多了。
“成了!”周洋从树后跳出来,笑得直拍大腿,“这帮当兵的被咱们吓跑了!”
马翔也带着人跑了过来,他的衣服被划破了好几处,脸上沾着烟灰,却笑得很开心:“我就说这招管用!扔烟雾弹的时候,周洋那小子还差点把自己炸了——不知道谁把辣椒粉塞多了,他现在还在打喷嚏呢!”
周洋果然在旁边捂着鼻子,喷嚏打个不停,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娘的……那烟雾弹……比我家过年放的鞭炮还呛……”
众人正笑得起劲,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这次不是演习弹,震得地面都在晃,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是蓝军的二次空袭,果然准时来了,只是不知道炸没炸中红军的军械库。
“快走!”林霄收起笑,拽着大家往密林深处跑,“爆炸声肯定会引来更多人,此地不宜久留!”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听不到爆炸声了,众人才停下来喘气。林霄靠在树上,看着手里缴获的步枪,突然觉得这一切像场荒诞的梦。他们本来只是想报复一下炸了营地的士兵,现在却搅得整个演习天翻地覆,甚至学会了用陷阱和烟雾弹对付正规军。
“下一步去哪?”金雪的声音带着疲惫,她的收音机早就没电了,现在只能靠耳朵听动静。
林霄望着远处的火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去找蓝军。”
“找蓝军?”所有人都愣住了,赵猛更是瞪圆了眼睛,“你疯了?红军都快把咱们扒皮了,再去惹蓝军,这是嫌命长?”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林霄晃了晃手里的步枪,“红军现在肯定恨死咱们了,但蓝军不一样——他们误炸了红军的补给线,说不定正想找机会再搞点事。咱们去给他们‘送点情报’,就说红军在鹰嘴崖有埋伏,让他们再炸一次。”
“这……这能行吗?”周洋还在打喷嚏,说话断断续续,“蓝军能信咱们?”
“信不信不重要。”林霄拍了拍身上的土,“重要的是让他们互相猜忌。只要他们乱起来,咱们就有机会回家。”他看了眼天色,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亮前咱们得找到蓝军的巡逻队,动作快点。”
众人虽然觉得这主意疯了,但经过刚才的胜利,对林霄已经有了莫名的信任。马翔把缴获的步枪分了分,每人手里都有家伙,虽然大部分人还是不会用,但至少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了。
走在晨雾弥漫的山路上,林霄突然想起金雪之前的话。她说这样太冒险,迟早会出事。他知道她说得对,但此刻看着身边这群吵吵嚷嚷的伙伴——赵猛还在抱怨辣椒粉撒少了,马翔在教周洋怎么正确扔烟雾弹,老王则在琢磨怎么把缴获的步枪改得更顺手——他突然觉得,就算真出点什么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他们不再是任人碾轧的兔子了。
至少,他们现在手里有枪,心里有火,脚下的路,还能自己选。
晨雾渐渐散去,远处传来了蓝军巡逻队的脚步声。林霄握紧了手里的枪,深吸一口气,带着众人迎了上去。阳光穿过树林,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群即将闯入未知战场的……杂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