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的“粮仓盐铁之谋”,如同两记精准的重拳,狠狠砸在了江南旧势力的心脏上。粮价暴跌,盐铁专卖体系被强行整顿,依附于其上的商业网络瞬间失去了最大的利润来源和渠道优势。沈荣家族损失惨重,资金链濒临断裂,其麾下的商业帝国摇摇欲坠。曾经喧嚣的挤兑风潮,在廉价粮食和盐铁新规的双重作用下,迅速平息,皇家银行的信用不仅没有崩溃,反而因为与战略物资绑定而变得更加坚挺。
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彻底倒向了吴铭。
然而,就在这看似大局已定的时刻,暗处的毒蛇终于亮出了它蕴养已久的毒牙,发动了最为疯狂、也最为致命的反扑!这不再是经济层面的较量,而是直接诉诸于暴力、阴谋和最高层面的政治倾轧!
第一波攻击,来自海上和江湖。
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数股装备精良、穷凶极恶的海盗和水匪,在夜色的掩护下,同时突袭了吴铭设立在松江、宁波两处用于转运平抑粮价物资的临时码头和仓库!这些匪徒显然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和内部接应,行动迅猛,目标明确——焚烧粮仓,破坏码头设施!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州“皇家制造局”外围,以及几家重要的“供销社”分点,遭到了不明身份黑衣人的纵火和袭击!留守的护卫和工匠虽然拼死抵抗,但对方悍不畏死,且手段狠辣,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和人员伤亡。
更令人心惊的是,一股约百人的亡命之徒,竟然趁着夜色,直扑吴铭设在城外的钦差行辕!他们装备了强弓劲弩,甚至还有几门小型的碗口铳(早期火炮),攻势猛烈,显然是想进行“斩首行动”!
一时间,江南沿海和吴铭的核心据点,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王爷!各处遇袭!匪徒数量众多,且训练有素,绝非普通毛贼!”蒋瓛浑身浴血,冲进大帐急报,他刚刚击退了行辕外一股敌人的亡命冲锋。
行辕外,箭矢如蝗,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护卫们依托营垒拼死防守,铳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吴铭站在帐内,听着外面的喧嚣,面色冷峻如铁,眼中却没有丝毫慌乱。他早已预料到对手绝不会坐以待毙,狗急跳墙之下,必然会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慌什么!”吴铭沉声喝道,“传令!按预定应急方案执行!”
“第一,命令松江、宁波留守水师和卫所兵,全力反击,务必保住粮仓和码头!凡擒获或斩杀匪首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凡临阵脱逃者,立斩!”
“第二,制造局、供销社遇袭点,坚守待援!命令苏州卫指挥使,立刻派兵弹压,清剿城内匪徒,封锁各处要道,许进不许出!”
“第三,行辕这里,”吴铭眼中寒光一闪,“放开东南角防线,诱敌深入!蒋瓛,你带锦衣卫高手和本王的亲卫队,在预设埋伏圈等候,给咱来个瓮中捉鳖!一个不留!”
“第四,立刻飞鸽传书,命令潜伏在沈家庄园外的暗哨,一旦确认沈荣与此事有关联的证据,或其有潜逃迹象,立刻动手拿人!死活不论!”
他的命令清晰果断,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遍。这种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的气度,瞬间稳定了军心。
战斗在各处激烈进行。行辕东南角,果然有数十名悍匪以为找到了突破口,嚎叫着冲了进来,瞬间落入了布满铁蒺藜、陷坑和弓弩手的死亡陷阱,被蒋瓛带队杀得尸横遍地。偷袭制造局和供销社的匪徒,也在闻讯赶来的官军围剿下,迅速溃散。
海上的战斗最为激烈,海盗们仗着船快和悍勇,一度攻上了码头。但在水师战舰和岸防士兵的拼死反击下,终究未能造成毁灭性破坏,丢下几十具尸体和两艘被点燃的船只,仓皇逃入茫茫大海。
这一波疯狂的暴力反扑,虽然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和恐慌,但在吴铭周密的防备和果断的指挥下,被成功击退。更重要的是,在清点战场和审讯俘虏时,找到了直接指向沈荣以及……盘踞在舟山群岛一带、与倭寇有勾结的大海盗头子“混海龙”陈祖义(虚构,借用历史人物名)的证据!
然而,就在吴铭准备借此机会,对沈荣发动最后一击时,来自京城的第二波、也是更凶险的攻击,悄然降临。
这一日,数名身着飞鱼服、气势汹汹的锦衣卫,在一名面无表情的太监带领下,直接闯入钦差行辕。这名太监,乃是司礼监随堂太监,代表着内廷的意志。
“秦王、太子太保吴铭接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吴铭心中一凛,依礼跪下。行辕内众人也纷纷跪倒。
太监展开一卷黄绫,朗声宣读。圣旨的内容,却让所有人心头巨震!
圣旨中,并未提及吴铭在江南的功绩,反而以严厉的口吻,斥责他“在江南行事酷烈,株连过甚,以致民怨沸腾,匪患四起”,指责他“擅改盐铁祖制,扰乱经济”,更严重的是,弹劾他“与海盗暗通款曲,养寇自重,其心叵测”!最后,圣旨命令吴铭 “即刻交出钦差关防,暂停一切职务,随钦使回京述职,听候查办”!
这道圣旨,如同一道晴天霹雳!不仅全盘否定了吴铭的改革,更给他扣上了“通匪”这天大的罪名!
行辕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蒋瓛的手按在了刀柄上,眼中杀机闪烁,只要吴铭一个眼神,他立刻就能让这几个钦使血溅五步!
吴铭跪在地上,低着头,外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屈辱和震惊。
然而,只有吴铭自己知道,他此刻内心是何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笑。他终于等到了!对手终于动用了他们在朝中最深层的力量,发动了这致命的政治攻击!这污蔑和圣旨,恰恰证明了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孤注一掷的地步!
那太监见吴铭不语,以为他吓傻了,语气带着一丝得意和催促:“秦王殿下,接旨吧?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吴铭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静得可怕。他没有去接圣旨,而是缓缓站起身。
“这位公公,”吴铭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圣旨,本王自然要接。但,在接旨之前,本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公公,也请公公回禀陛下。”
“你……你想问什么?”太监被吴铭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第一,”吴铭目光如刀,盯着太监,“弹劾本王‘与海盗暗通款曲’,证据何在?是哪些人证、物证?本王昨夜才刚刚击溃海盗‘混海龙’陈祖义及其同党的袭击,缴获其与江南某些人家往来书信、信物若干!这‘通匪’的罪名,究竟应该落在谁的头上?!”
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封染血的书信副本,正是从被击杀的海盗头目身上搜出的,沈荣指示其行动的密信!虽然沈荣用了隐语和代称,但其家族印记和笔迹专家(吴铭幕僚中有人擅长此道)的鉴定,足以形成强大的证据链!
太监的脸色瞬间变了。
吴铭不等他回答,继续逼问,声音越来越高:
“第二!本王在江南推行新政,清丈田亩,整顿盐铁,推广祥瑞,所为者何?是为陛下充盈国库!是为太子稳定社稷!是为江南千万百姓能吃饱穿暖!本王请问,那些弹劾本王‘扰乱经济’、‘民怨沸腾’的衮衮诸公,他们可曾亲眼见过江南百姓拿到高产粮种时的笑容?可曾亲耳听过小民状告豪强兼并土地时的血泪?!他们口中的‘民’,究竟是天下黎民,还是他们自家那些隐匿田亩、逃避税赋的族亲故旧?!”
“第三!”吴铭踏前一步,气势磅礴,声震屋瓦,“陛下派本王南下,授予临机专断之权,信任有加!如今,新政初见成效,宵小即将肃清,却有一纸诏书,要拿本王回京问罪?!本王要问,这究竟是陛下的本意,还是朝中有奸佞蒙蔽圣听,欲陷陛下于不义,欲断送这大明中兴之契机?!”
他每问一句,那太监和随行锦衣卫的脸色就白一分。吴铭的质问,有理有据,气势如虹,更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朝中奸佞”和“蒙蔽圣听”!
“你……你大胆!”太监尖声叫道,却明显色厉内荏。
“大胆?”吴铭冷笑一声,猛地从怀中掏出另一份密函,高高举起,“本王这里,还有一份八百里加急奏章,正要呈送陛下!里面详细记录了江南豪强沈荣,如何勾结海盗‘混海龙’,如何行刺钦差、破坏新政,以及……他们通过何种渠道,向朝中某些勋贵大臣行贿,试图颠倒黑白、构陷忠良的详细罪证!包括银钱往来、中间人姓名,一应俱全!公公,你想不想先睹为快?!”
这最后一句,如同石破天惊!吴铭不仅早就防备着这一手,更是反向搜集了对方行贿朝臣、内外勾结的证据!
那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奴婢……奴婢只是奉旨行事啊!”
局势瞬间逆转!
吴铭俯瞰着跪地求饶的太监,语气森然:“圣旨,本王接了!但,在陛下未有明断之前,本王依然是钦差大臣,总督江南事宜!蒋瓛!”
“下官在!”
“立刻持本王令牌,调兵包围沈家庄园,捉拿沈荣及其核心党羽!遇有抵抗,格杀勿论!”
“派人护送这位公公和他的随从,到驿馆‘休息’,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将这封奏章,以及沈荣勾结海盗、行贿朝臣的所有证据,以八百里加急最优先级,直送通政司,呈交陛下和太子殿下!同时,将副本通过我们的渠道,在京城适量散布!”
“是!”蒋瓛大声领命,眼中充满了兴奋和杀意。
吴铭的手段,狠辣、果决,更带着一种算无遗策的恐怖!他不仅化解了这突如其来的政治危机,更是借此机会,打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王牌,将对手彻底逼入了绝境!
当蒋瓛带着如狼似虎的官兵冲入奢华的沈家庄园时,沈荣正试图销毁最后一批机密文件。看着突然出现的官兵和那明晃晃的绣春刀,他彻底崩溃了,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吴铭的惊天一击,不仅粉碎了他所有的阴谋,更将战火,引向了京城的更高层!
江南的腥风血雨,即将尘埃落定。但由此引发的朝堂地震,才刚刚开始!吴铭站在行辕外,望着京城的方向,目光深邃。他知道,与江南这些地头蛇的较量已近尾声,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将是盘踞在帝国中枢、更加老奸巨猾的对手!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本王的刀,还未曾饮饱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