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彦喘着粗气，夜游境后期强大的生命力吊着最后一丝气力。
他伸出手勉强将嘴角鲜血擦拭而下，随即转头看向殷红，
眼中既有欣慰，又有愧疚。
“小哥...不，后辈。”
“多谢...谢你杀了我，谢你让我明悟了。”
“我做了件错事，哪怕在门中，我也做了件不得了的错事。”
听着对方的话语，殷红眉头一挑，
错事，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该收留她，我知道她是妖物，注定吃人，可仍旧觉得她可怜，将她养在了家里。”
“我错了，我不该信她的。”
“这十年中，我亲眼看她不断残害他人，不断壮大己身。”
“我，我本想阻止的，但...我爱她，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说着话，程彦伸手掏进自己被先前那些金刃搅的粉碎的胸腔，
自其中，摘出一颗稀烂的漆黑心脏。
“我...我与她换了心，她有了我的索命门身份，诓骗了祖师爷，拿到了那枚本不该被外人拿到的道基碎片。”
什么？！
听到这话，殷红眸瞳一缩，
难怪他没从对方身上察觉到道基碎片，
明明以对方的实力和能力是绝对有资格获得道基碎片的。
原来本应该在对方身上的道基碎片竟然被以换心的方式给替换了吗？！
这还真是...
“后辈，我程彦最后求你一件事。”
说话时，程彦气息已越来越虚弱，眼中血光更是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只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灰暗。
“杀了她吧，我爱她，纵容她。”
“她已造了太多杀孽，我已不能再亲眼看下去了。”
“将她送到我这里吧，那枚道基碎片，也请你取走吧，历代师门前辈所留之物，不能被外人取走...”
“拜托你了。”
听着对方交代遗嘱，
殷红自然不会拒绝，毕竟他本身也是为了杀那蜘蛛怪而来。
只是有一句话他一直没敢说。
那就是，其实他也不是索命门的人。
他也是外人啊....
这要是被这大哥知道，会不会直接气的当场喷血而死啊？
出于对对方的考虑，殷红将这事情隐藏了下来，只是点头答应道：
“我答应你。”
“那蜘蛛妖，我会亲手斩杀的。”
见到殷红答应，程彦终于松了口气，眼中多了些欣慰，
我宗门后继有人啊，这小哥，跟那些冷血的，背叛宗门的，和堕落者合作的比起来，实在太拟人了。
“小哥，我那娘子，此刻正在后方尝试将那道基碎片彻底融合。”
“先前之所以她一直不全力出手，也是因为这原因。”
“切忌，不要让她完成融合，不然完全吸收了道基碎片，再加上她本身的千手鬼蛛种族，将会是一片生灵涂炭之景。”
“她的弱点，是蜘蛛体腹间，那里藏着我的心脏，道基碎片就在其中。”
融合？！
程彦的话语终于让殷红想明白为何先前那蜘蛛妖不出手，只是反复用那些蜘蛛矛不断骚扰。
原来是躲在幕后尝试融合道基碎片。
这东西不是拿来便能直接用吗？
难不成是妖怪存在限制？
“还有....我需要提醒你，宗门之中，像我这样能避开“杀意感知”的人并不少。”
“据我所知，有那与杀兽签订契约的章程，陆家的小姑娘，写字的那人。”
“这神通虽然强势，但却存在一个致命弊端。”
“只要不对你心怀杀意，在出手之前只是纯粹的接近，在最后一刻释放杀招，杀意感知便是来不及提示的。”
“一定要...”
说完最后一句话，程彦气息越来越虚弱。
到最后，彻底没了声息，失去生机。
死了。
看着地上这位对手的尸体，殷红面色复杂。
到死还在给自己贡献情报吗？
因为所谓的爱便能纵容蜘蛛妖屠戮凡人。
又因为对宗门的忠诚，最后愿意将挚爱的娘子弱点告诉自己。
这人...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唉，走好吧。”
殷红取出一块布，将程彦尸体收起，
等红雾散去，便找时间给他火化，找地方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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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深处，一处巨大的洞窟之内，
在此处遍地都是森白的蜘蛛丝线，
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之上，身形宛如小山般的墨黑蜘蛛正躺在其上方。
这墨黑蜘蛛不同于寻常蜘蛛，其身上遍布暗金色纹路，不只是身躯巨大，
在其身上，更生长着数十只细长如黑矛的蜘蛛尖爪！
在其腰腹部，本该是虫子脑袋的位置上，却是一截女性的身体。
这女人长得极美，银发垂落于胸前，犹如红宝石般的猩红眸瞳散发着微光，
此刻，这女人额上却尽是汗水，
她喘着粗气，忽的睁开双眼。
“还差一点...”
“该死，竟然连程彦都死了吗？”
“那家伙究竟是谁，竟然能连他都斩杀。”
“这偌大的索命门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能龙人变化的可恶存在。”
说着话，女人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之色。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无数蜘蛛精口中的母亲，更是被顾清称作“主母”的蜘蛛精！
其来历更是非同寻常，乃是上古异兽之中的千手魔蛛。
传闻在上古时代，其有万千利爪，抬手间便能撕裂空间，以人为食，乃是数一数二的险恶古兽。
在机缘巧合下，她于十几年前被程彦发现并收养，
之后，便是开始蛊惑那可怜的男人，走上她的成长之路。
明明差一点就要彻底吸收道基碎片了，这种时候却跑来一个阻碍！
真是该死！连她多年信任的程彦都被那人杀了！
对方认为的什么夫妻之情，不过是她用来诓骗打手维系的虚假情感，
对于程彦的死，她虽然没有伤心，但却感到无比愤怒。
这索命门之中高手众多，比程彦强的未必没有，
但像是程彦那般信任她，甚至不惜跟他换心的傻子却不多了。
而如今这样一个傻子死了，她为何不愤怒。
该死的，平白无故丢了一个夜游境后期的高手！还折了好几只手臂。
那小子！她必须要将其杀死！
此时的主母心中虽然对殷红无比愤恨，但却是有自知之明的。
程彦在开启了血海法身都没法击杀对方，反而被对方一击斩杀，
这样悬殊的实力差距，哪怕是她也能看的出来的。
若是正面厮杀，她的实力都不一定能稳赢程彦，更别提远在程彦之上的那人类小子了。
如此一来...便只能这般做了...
主母咬着牙关，心中已有了明悟。
她低头看向身下的蜘蛛网，
黑暗之中，那蜘蛛网下此刻竟诡异的蠕动了起来。
缓缓间，便见到一个蜘蛛身体，人类躯体的女子从下方爬了出来。
她人类身躯上到处都是被啃咬的伤势，伤势严重的部分甚至露出森森白骨来，让人看上去只觉得无比渗人。
此刻这女子从蜘蛛网下钻出，迎着那主母的目光，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
她既害怕，又敬畏的开口道：
“母...母亲大人，您唤女儿有何事？”
“只要是母亲大人的命令，女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着自己七女儿的话，主母嘴角上扬而起，
呵呵，和人类待久了，连人类嘴上那一套也学过来了。
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便顺应你的心意吧。
当女儿的，此刻便到了给母亲帮忙的功夫了。
不然，那还谈何孝顺呢？
心中这般想道，主母脸上露出和睦的笑容，
便见她伸出一支修长的蜘蛛爪轻轻抵在那七女的肩上，
“这么怕作甚，不就是对一个人类动情了嘛。”
“母亲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就杀你呢？”
“你瞧，母亲还和你们父亲很恩爱呢，这都不算什么事情嘛。”
听着头顶母亲的话，为自己取名裴芸的蜘蛛精却是颤抖着身躯，低下脑袋，不敢说半点话语。
若是没有见过曾经那些完不成业绩而被母亲活生生吃掉的姐妹，
若是没有刚才险些被母亲咬碎身体，
她可能真的相信母亲是那般的和善慈祥了。
但眼下这番模样，却只是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母亲，没有，女儿只是觉得那个作家骗来很麻烦，他说过自己书友很多，若是失踪了恐怕——”
她话还未说完，那只肩上锋锐的蜘蛛爪便已探到额上。
其上传来的冰冷杀意让裴芸下意识止住话语，不敢再说任何话。
“好啦好啦，母亲已经不在意了。”
“乖女儿，只是母亲现在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你愿意帮母亲做吗？”
头顶，来自母亲的声音缓缓传下，虽带着笑意，却让裴芸只感觉如坠冰窟。
“好。”她僵硬的回答道。
她知道，若是不答应，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母亲就会瞬间变脸，将自己如同之前的姐妹般吃掉。
“很好，有你这般孝顺的女儿，母亲便是最开心了。”
“放心吧，当母亲的，怎么会让女儿做一些为难的事情呢？”
“这样吧，你带着几个姐妹，去后面的仓库抓一个人类小子，那小子背后背了把剑，很好认的。”
“抓到后，别杀他，带到这里来就行。”
主母平静的说道。
对此，裴芸立刻点头，逃也似的离开这边。
看着远去的七女，主母皱起眉头，先前的笑颜消失不见。
“嗯，希望能尽快抓到那小子的徒弟吧。”
“算上那些女儿，也不知道能阻拦那小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