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生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此时,他正在总统办公室里拍桌子呢。
总统办公室内,气氛却与门外庄严肃穆的卫兵形成鲜明对比。
杨长生少有地显露出愠怒,他修长的手指重重敲击着红木办公桌,发出沉闷的响声。
“想看看我有多少斤两?他们是不是傻?”杨长生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还是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作威作福习惯了,以为现在还是我大清呢?
现在是北洋!神州我杨长生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还要我让着他们?你问问他们,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商超开到他们家门口边上去。
粮油布匹日用化工全给他铺满,价格打到底,让他们本地商人一毛钱都挣不到?”
白雄起手里拿着一条白毛巾,不住地擦拭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脸上堆着无奈又略带讨好的笑。
“长生,你看你,消消气,消消气。有什么事,我们就事论事,慢慢商量嘛。
不要动不动就带情绪,拍桌子,这桌子可是前朝留下来的古董,拍坏了我心疼。”
他放下毛巾,亲自给杨长生面前的茶杯续上水,继续和着稀泥。
“是,四大家族那帮人,态度是不太好,说话也难听,夹枪带棒的。
可咱们现在讲究的是什么?是民主!是法治!不能搞一言堂,更不能搞独裁打压嘛,授人以柄不好。
这样,过几天,我们搞个内部听证会,再弄个投票,把他们提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反对议案给否了就行了。
程序走完,面子给足,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白雄起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关切起来:“不过话说回来,长生啊,你现在的摊子确实铺得有点太大了。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重工轻工,农业商业,你几乎都有涉猎,而且一做就是行业标杆。
甚至……嗯,近乎垄断。
我知道你本事大,精力旺盛,但终究是一个人,底下人再得力,这么庞大的产业,能不能忙得过来啊?
会不会太辛苦了?”
这番话,半是关心,半是试探,也隐晦地表达了四大家族攻击的一个“合理”担忧点。
对于以四大家族为首的旧式官僚资本和买办势力的反扑,白雄起内心是极其不屑甚至厌恶的。
在他最初接手北洋这个烂摊子时,国库空空如也,军队欠饷严重,政令不出京城。
这些所谓的“大家族”在哪里?
他们要么隔岸观火,要么趁机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何曾给过他这位大总统实质性的支持?
要不是杨长生横空出世,以近乎点石成金的手段,先是提供了巨额的低息甚至无息贷款稳定财政,后又源源不断地输出先进技术和管理模式,兴办实业,整顿税收,北洋政府早就分崩离析了。
哪里还会有如今接连的军事胜利、民生显着改善,粮食增产、物价稳定、教育投入加大以及国际地位肉眼可见的提升?
在国际场合,他白雄起现在说话的底气都比以前足了很多,这是实实在在的政绩和声望!
一听到白雄起提及生意规模和市场的问题,杨长生脸上的怒意稍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
“忙不过来?”他轻笑一声。
“具体事务自然有专业的人去处理,我只需要把握方向和提供支持。至于垄断……”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我从来没想过,也从不认为所有的生意都只能由我杨长生一人来做。
一家独大,绝不是健康的经济生态。
这会让我手下那些人失去竞争压力,容易滋生骄傲自满、效率低下。
甚至出现店大欺客、对普通消费者摆脸色耍横的情况。
这是人性,避免不了。”
白雄起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他没想到杨长生对这个问题看得如此透彻。
杨长生继续道:“一个行业里,有多家企业竞争,有不同的产品和服务供百姓选择。
相互比拼质量、价格、创新,这才是良性发展的状态。
对于社会和国家的长远发展来说,是有益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秩序维持者和质量标杆存在!
要保证市场竞争是公平的,是比拼谁做得更好,而不是比谁更烂、更没底线!
要坚决杜绝劣币驱逐良币的悲剧发生!”
“我目前确实在很多领域处于领先甚至垄断地位,但这只是阶段性的。
未来,我肯定会主动让出大部分市场份额,鼓励和支持有能力的民间资本进入,自由发展。”
杨长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而我,就来做那个兜底的人,做那个行业标准的制定者和维护者。
想要进入某个行业做生意?
可以,欢迎。但你的产品和服务,必须达到我长生集团制定的基础标准线!
只能比我的标准更高更好,绝不能低于我的标准!
否则,就等着被我的产品和市场规则无情驱逐!”
白雄起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那如果有人说,我的标准低一点,成本就能压得更低,卖得更便宜呢?
老百姓就图个便宜呢?”
“便宜?”杨长生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傲慢的冷笑。
“跟我比成本?跟我比便宜?
白大哥,我的很多工厂,机械化程度之高,原料利用率之彻底,能源消耗之低,是外界无法想象的。
几乎不要原料本钱?我的一些副产品甚至负成本处理。
至于人工?效率是传统作坊的几十上百倍。
你告诉我,还有谁能比我成本更低?
还能做出更便宜的东西?除非他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或者干脆就是诈骗!
而这种行为,在我的市场规则里,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发现一例,摧毁一例!”
这一点,魔都、山东乃至江浙一带的纺织业和印染业商人早已是血泪教训,深有体会。
那个叫陈六子的商人,原本只是一个小印染厂的老板,但极其精明强干。
抓住了杨长生提供技术、资金和市场渠道的机会,果断投靠。
有了杨长生这座大靠山,他在官面上和江湖道上都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