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冰冷。
破碎。
剧痛。
这是王也化身意识复苏后的第一感觉。
他仿佛在一片光怪陆离、毫无规律的混沌风暴中随波逐流,身体像是被无数无形的手撕扯、挤压、揉捏,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间乱流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的肉身,若非混沌真元本能的护体以及那无名戒指最后时刻吸收了大量最具破坏性的“神罚”能量并稳固了通道,他恐怕早已被撕成了最基本的粒子。
背后的剧痛尤为清晰,那是被失控爆炸能量结结实实轰中的部位,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内脏也受到了剧烈震荡,一口淤血堵在胸口,烦闷欲呕。
他的神识在剧烈的空间颠簸中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艰难地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已非梵蒂冈地下那充满圣力与压抑的管道,而是一片彻底无序、色彩斑斓到令人眩晕的虚空裂缝。无数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镜子般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景象,时而看到崩塌的圣狱一角,时而看到北欧冰原的雪峰,时而又闪过非洲草原的落日,甚至还有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扭曲的、仿佛来自更深层维度景象。
这就是空间传送,尤其是随机传送以及通道被剧烈干扰后的可怕之处。它并非平稳的旅行,而是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冒险,随时可能被抛入未知的险地甚至直接湮灭。
“必须……稳住……”化身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拼命收敛心神,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混沌真元。
然而,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那来自教皇隔空一击的“神罚”之力,虽然大部分被爆炸和无名戒指抵消、吸收,但依旧有一小股极其精纯、霸道、充满裁决意志的圣力侵入了他的经脉,如同附骨之疽般疯狂破坏着,与他的混沌真元激烈冲突,阻碍着真元的运转和伤势的恢复。
更要命的是,他手中那根“堕落天使之羽”似乎也被空间乱流和之前的爆炸惊动,其内部光暗失衡,那股堕落的黑暗意志变得愈发狂躁,不断冲击着他的压制,试图反过来吞噬他那受损的元神。
内忧外患,伤上加伤!
他此刻的状态,可谓糟糕到了极点,实力十不存一。
“不能……再这样下去……”化身咬紧牙关,知道必须立刻脱离这极不稳定的空间通道,否则不等到达目的地,自己就可能先被耗死或者撕碎。
他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神识,艰难地沟通着那枚即将能量耗尽的古老传送卷轴。
这卷轴本是定向随机传送,但此刻受到严重干扰,其最终落点早已变得不可预测。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控制落点——那根本不可能——而是尽可能地在通道相对平稳的瞬间,提前激发卷轴最后的力量,进行“弹射”,脱离这最危险的乱流核心区域!
这无疑又是一次赌博,可能被抛到更危险的地方,但也可能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他竭力感知着周围空间乱流的波动,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相对“平静”的间隙。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和能量的剧烈消耗。
突然,他感觉到侧前方的一片乱流似乎有平息的迹象!
就是现在!
他毫不犹豫,将最后能调动的一丝真元狠狠注入卷轴之中!
“给我……开!”
咔嚓!
那古老的兽皮卷轴承受不住这最后的催动,发出一声哀鸣,表面浮现的银色空间符文瞬间变得明灭不定,随即彻底黯淡、碎裂!两端的空间宝石也“噗”的一声化为齑粉!
但就在它彻底报废的前一刹那,它榨取出了最后一丝空间之力,在化身前方强行撕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出口!
呼——!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出口外传来,同时伴随着清新的空气和……冰冷的寒意?
化身根本来不及细看,也无力控制方向,只能勉强护住头部和心脉,如同被无形大手抛出一般,猛地被甩出了那光怪陆离的空间通道!
天旋地转!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他感觉自己正在从高空急速坠落!耳边是呼啸的狂风,眼前是一片迅速放大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脉和茂密的墨绿色森林!
冰冷刺骨的空气涌入肺部,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但背后的剧痛和体内的混乱也变得更加清晰。
“下面是……雪山?”
他强提一口气,试图运转真元减缓下坠之势,但经脉中那股裁决圣力猛地一冲,让他真元一散,速度丝毫不减地朝着下方一座雪峰的陡峭斜坡撞去!
砰!轰隆隆——!
他如同一个人形陨石,狠狠地砸进了深厚的雪层之中,溅起漫天雪浪!去势不止,又连续撞断了数棵耐寒的松树,最后在一片较为平坦的雪地里犁出一道长达数十米的深沟,才终于停了下来。
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将他大半个身子掩埋。
彻骨的寒冷瞬间侵袭而来。
“咳……咳咳……”化身躺在雪坑底部,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牵动全身伤势,带来钻心的疼痛,口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白雪。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打量四周。
入眼是灰白色的天空,鹅毛般的雪片不断落下。周围是寂静的、被冰雪覆盖的针叶林,远处是连绵起伏的、云雾缭绕的雪峰。空气冰冷而纯净,蕴含着微弱的灵气,但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蛮荒古老的气息。
这里绝不是梵蒂冈,甚至可能已经离开了意大利境内。
“成功……逃出来了……”他心中微微一松,至少暂时摆脱了教皇和圣狱的追杀。
但随即,更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他现在的状态极差,外伤内伤极其严重,真元紊乱,还被两股强大的异种能量(裁决圣力、堕落之力)困扰。无名戒指在最后关头护主后,似乎也消耗过大,变得黯淡无光,暂时无法提供更多帮助。
必须立刻处理伤势,否则在这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里,随便一头猛兽或者恶劣天气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而且,他不确定教廷是否有追踪空间波动的能力,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稍微一动,就感觉全身骨骼如同散架般剧痛,眼前一阵发黑。
“不行……伤得太重了……”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必须压制住体内那两道该死的异种能量!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竭力忽略身体的剧痛,开始缓缓运转《无上天元心法》。
功法刚一运转,经脉就如同被刀割般疼痛,那股裁决圣力立刻疯狂反扑,试图净化他的混沌真元;而那堕落天使之羽的黑暗力量也趁势作乱,诱惑着他的心神。
“镇!炼!”
化身额头青筋暴起,凭借顽强的意志,强行催动微弱的混沌真元,如同小心翼翼的工兵,一点点地包裹、磨碎、转化那两道异种能量。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效率极低,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雪花落在他身上,渐渐覆盖了一层,又被他体内微弱的真元波动震散。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淡,温度变得更低。
终于,在耗费了巨大心力后,他暂时将那两道异种能量压制了下去,虽然未能炼化,但至少不再继续恶化伤势。他也终于恢复了一点点行动能力。
他艰难地从雪坑里爬出来,靠在一块被积雪覆盖的岩石后面,瑟瑟发抖。身体的寒冷和伤势的疼痛不断侵袭着他的意识。
必须找个地方避寒疗伤!
他强撑着站起来,神识如同风中残烛般向四周扩散开去,艰难地探查着。
很快,他在不远处山崖下的背风处,发现了一个被积雪半掩的洞口。洞口似乎不大,里面黑漆漆的,但至少能躲避风雪。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那个洞口挪去。每走一步,都在深厚的雪地上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但很快就被新的雪花覆盖。
终于,他来到了洞口。洞口约一人高,里面似乎挺深,散发出一股野兽巢穴般的腥臊气味,但此刻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探入神识,确认里面没有大型危险生物后,才吃力地钻了进去。
洞内比外面暖和不少,空间不大,地面有些干燥的苔藓和枯草,似乎是什么动物的弃巢。
他再也支撑不住,靠坐在冰冷的洞壁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从强行夺取天使之羽,到触动警报,与圣狱守卫激战,再到教皇隔空出手,最后利用空间卷轴险死还生……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却耗尽了他的所有底牌和心力。
此刻,暂时安全下来,无边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看了一眼左手那枚依旧黯淡的无名戒指,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两道被暂时压制却依旧棘手的异种能量,以及那根安静下来却依旧是个定时炸弹的堕落天使之羽,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这次梵蒂冈之行,真是亏大了……还是赚了?
他来不及细想,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他勉强在洞口布置了一个最简单的隐匿和预警禁制,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修复的昏迷之中。
洞外,风雪依旧,很快将他的足迹和一切痕迹彻底掩埋。
遥远的梵蒂冈,圣狱深处的混乱与教皇的震怒,似乎都与这片寂静的、不知位于何处的雪山暂时无关了。
他成功远遁千里,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