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寒潭,水色幽碧,寒气刺骨。水面氤氲着乳白色的灵雾,气息清冽纯净,远比洞府中稀薄的灵气浓郁数倍。水中几尾尺许长的金鳞灵鱼悠然游弋,鳞片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异香阵阵,诱人至极。
“好浓郁的灵气,好肥美的灵鱼!”王峰看得眼热,却按捺住冲动,先于潭边湿滑青石上盘膝坐下,意沉丹田,回味揣摩方才于崖顶领悟的那丝“柔劲”与《黄庭经》步法要诀,力求巩固这来之不易的感悟。
一旁的白猿却早已按捺不住。那金鳞鱼在它眼中无异于无上美味,涎水直流。它贼头贼脑地瞥了眼入定的王峰,见其并无反应,猴胆顿生,悄摸溜至水边,瞅准最肥硕的一尾,闪电般探爪抓去!
眼看即将得手——
啪!
一道金影如鞭横扫!
那金鳞鱼猛地甩尾,坚硬的尾鳍裹着恶风,精准狠辣地抽在白猿凑得过近的眼眶上!
“嗷——!”白猿发出一声凄厉惨嚎,左眼瞬间肿如桃核,剧痛让它身形失控,向前猛地一栽!
哗啦!嗤——!
水面骤然出现一个脸盆大的漩涡,吸力惊人!白猿大半个身子瞬间被吞入其中,只剩毛茸茸的臀部和一条拼命蹬踹的后腿露在外面挣扎!
“猿兄!”王峰被惊醒,见状又气又急,骂归骂,却不能见死不救。他纵身跃入寒潭,刺骨寒意激得他一个哆嗦,奋力抓住白猿后腿,运劲向外拉扯!
“起!”
水下吸力巨大,一人一猿于漩涡边缘角力,水花翻腾。
就在此时——
嘶昂——!!!
一声低沉、暴虐、仿佛来自远古的嘶鸣,自潭底最深处轰然炸响,震得潭水嗡鸣!
一道粗若成人手臂、布满神秘金纹的巨大触须(或类似之物)在深水中剧烈搅动!一股无形暗流瞬间沟通寒潭与上游!
轰隆隆——!
头顶那原本飞泻而下、声威浩大的千尺瀑布,仿佛被无形巨力再次加持,水量骤然暴涨一倍!浑浊湍急的水流化作狂暴巨蟒,撕碎空气,带着毁灭性的万钧之力,朝着潭心正与白猿角力的王峰——
悍然砸落!
迅疾!刚猛!绝杀!
避无可避!
“砰!!!”
宛如被山岳正面撞击!
蕴含万钧之力的瀑流重锤,结结实实轰在王峰胸膛!
眼前一黑,耳中嗡鸣,喉头猛地涌上大股腥甜!
咔嚓!咔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密集骨裂声自胸前爆开!胸骨、肋骨恐尽数碎裂!霸道冲击力透体而过,五脏六腑如同移位,剧痛钻心!
“噗——!”一口滚烫淤血狂喷而出,染红潭水!
濒死寒意瞬间笼罩!
然而!
就在骨骼尽碎的刹那!
丹田内那缕“真种”冰流如同被彻底激怒,狂飙而起,死死护住心脉要害!掌心太极道纹灼热发烫,一股源自太极真意的柔韧力量弥散周身!而整个寒潭中那浓郁至极的灵气,仿佛受到核心吸引,发疯般朝着王峰胸前碎裂的骨茬断口汇聚吸附!
丝丝缕缕,缠绕凝聚!
银光闪烁!
无数细微至难以察觉的乳白色灵络丝线,于王峰碎裂的胸腔骨骼断面疯狂交织、编织,形成一张由纯粹灵气混合真种冰寒、太极柔意三者凝聚的——灵络银网!
一张散发着微弱荧光、却坚韧异常的灵络茧,强行将那些触目惊心的碎骨包裹、粘合、固定!
剧痛瞬间转化为另一种酷刑——仿佛碎骨中被灌入熔岩,每一次心跳都引发碎骨与银网的摩擦撕扯,每一次瀑布巨力的余波冲击都令裂缝与银网剧烈对抗!
痛得他浑身痉挛,目眦欲裂!
身体被瀑布巨力和潭底漩涡死死固定在原位,承受着上方万钧水锤的疯狂锻打,下方阴寒绞力的撕扯!
真似天地为炉,造化为工!
他如同被置于铁砧上的顽铁,承受着无止境的——
砸!震裂!灵茧修复!骨骼与银网在冲击中缓慢融合!
再震裂!再修复!更紧密!更坚韧!
每一次循环,皆是神魂层面的煎熬淬炼!
剧痛如潮,冲击如锤!
王峰死死咬牙,凭借一股不甘人后的狠劲强撑!每当意识濒临涣散,山道鞭痕、师父托付、百日之约、青铜巨门…种种画面便如冷水泼面,让他再次凝聚心神!
“熬过去!必脱胎换骨!”
日复一日,如同漫长噩梦。
直至某一日,当又一口淤血喷出。
当瀑布巨力再次轰然砸落。
王峰体内历经千锤百炼的每一根新生骨骼,齐齐发出一阵轻微却清越的——
嗡鸣!
骨中那些融入的银白灵络丝线仿佛彻底活化,流淌着星辉般的内蕴光华!骨骼密度剧增,沉凝如铅,韧似百炼精钢,坚不可摧!
刚中蕴柔,内络自成!
百日煎熬,功行圆满!
吼——!
潭底那金鳞鱼王似被王峰脱胎换骨的气息彻底激怒,尊严受辱,它狂暴搅动,引动更可怕的瀑流,倾天压下,誓要碾碎这蝼蚁!
王峰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锐光如寒潭淬剑,历经无尽痛楚,更显沉凝锋锐!
不闪不避!
新生的肌肉记忆驱动,全身筋骨发出低沉如金铁交鸣的嗡响!
“破——!!!”
一声压抑百日、如火山爆发的怒吼撕裂水幕!
右拳!
自下而上!
裹挟着百日积郁的滔天怒意与新生的、熔铸了钢铁之骨、寒潭灵气、太极柔意、千斤坠精髓的全身力量!
悍然迎向那代表毁灭的千钧瀑流!
轰!咔嚓——!!!
拳锋与狂暴水龙正面冲撞!
预想中的硬撼巨响并未出现!
那毁灭性的瀑流在触及王峰拳面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块滑不留手又坚不可摧的玄铁奇石!更有一股凝练至极的柔劲气芒自拳锋爆发!
撕啦——!
如利刃分水!
一股无形巨力竟将那奔腾水龙从中强行撕裂!
一道巨大的真空豁口瞬间呈现!
狂暴水流如同被无形巨掌狠狠劈开,翻卷咆哮着倒卷向两侧崖壁!
瀑布水帘宛如幕布被撕开!
豁开一道足有三尺宽的缺口!水流悬空!
足足三息!
三息之间,瀑布断流,水幕悬停!
露出了后方深潭幽暗的涡旋,以及…涡旋深处,那双瞪得滚圆、充满惊骇与难以置信的…金鳞鱼王的巨眼!
潭水在豁口两侧剧烈倒卷,轰鸣咆哮!
拳印裂瀑!分水三尺!
此景,惊心动魄!
岸边,白猿顶着一只肿如桃核的猴眼,哆哆嗦嗦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羹——是它费尽心思才熬好的。它望着潭中那人一拳分瀑的骇人景象,猴眼中的敬畏已化为彻底的崇拜。
王峰自豁口中收回拳头,瀑流失去阻隔,轰然砸落,溅起漫天水雾。他走上岸,接过白猿殷勤递来的鱼汤,仰头饮尽。
“痛快!此拳方称得上力量!”鲜美汤汁入腹,暖流散遍百骸,周身筋骨如同被重新锻打过,发出低沉悦耳、似金玉微鸣的嗡响。
白猿忙不迭地又盛满一碗。一人一猿,一饮一添。
瀑布锻骨,终告功成。
炼气之境,水到渠成。此身根基,远胜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