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浓得化不开的黑。
叶凡觉得自己像飘在没底的墨水里,飘了多久?
不知道。
没有时间,没有知觉,连 “自己还活着” 的念头,都淡得像烟。
偶尔飘过来点光片儿,像碎玻璃似的,伸手一抓就没了;还有些声音,嗡嗡的,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
直到某一刻 ——
一点亮,细得像针尖,突然扎破了这片黑。
紧接着,那些嗡嗡的声音,慢慢清楚了。
“…… 心跳稳了……”
“…… 药劲儿吸收得还行……”
“…… 真是命大啊……”
然后,疼劲儿就来了。
不是扎人的锐疼,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乏,连灵魂都觉得沉,一点一点裹住他,提醒他 “身体还在”。
他想睁眼。
费了老大劲,眼皮才掀开一条缝。
映入眼帘的,是生生造化阁眼熟的顶 —— 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旁边漏进来点软乎乎的光。
视线先模糊了会儿,等聚焦了,他先看见的是床边的人。
苏婉清。
她趴在床沿上,睡得很沉,头发散下来几缕,盖在脸颊上,眼尾还挂着点没擦干净的泪痕。
她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手。
指节都有点发白,像是怕一松劲儿,他就没了。
叶凡心里头,突然暖了一下。
像有股温水淌过,身上的疼都轻了点。
他想动下手指,跟她打个招呼。
可胳膊沉得像绑了铁块,费劲半天,指尖才轻轻颤了一下。
丹田那儿空落落的,只有一丝小气旋,慢得像刚发芽的草似的转着;经脉倒是接上了,但软得很,稍微用点力都怕断。
“你醒了?”
温柔的声音,还带着点惊喜。
叶凡偏过头,看见苏茹真人端着个白瓷碗走进来,碗沿冒着热气,闻着有股淡淡的药香。
苏茹真人看见他睁着眼,脸上一下子笑开了 —— 是真高兴的那种,眼角都弯了。
“渴坏了吧?先喝点药膳。”
她走过来,小心地把他扶起来点,还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动作轻得怕碰碎他。
玉勺碰着嘴唇的时候,温温的。
药膳滑下去,喉咙里的干疼立马缓解了不少。
喝了小半碗,叶凡才觉得自己能出声了,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
“苏堂主…… 我…… 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
苏茹真人把碗放旁边的小几上,声音轻下来:
“你当时伤得太重了,五脏六腑都快碎了,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
“宗门呢?”
叶凡一下子急了,声音都发颤,昏迷前的画面碎片往脑子里涌 —— 火光、喊杀声、周师兄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周师兄他们…… 怎么样了?”
苏茹真人的笑慢慢淡了。
她眉头耷拉下来,先轻轻拍了拍叶凡的手背,像是在安抚,才慢慢开口:
“宗门守住了,但打得苦,伤亡不少…… 算是惨胜。”
顿了顿,她声音压得更低:
“周通他们…… 没撑过来。”
叶凡没说话。
耳朵里嗡嗡的,明明苏茹真人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心上。
那些一起冲上去的师兄弟,那些笑着喊他 “叶凡” 的人,就这么没了。
胸口堵得慌,像压了块湿木头,连呼吸都觉得疼。
直到苏茹真人又补了句:
“青云碑没事,宗门的根还在。”
他才稍微松了点气 —— 至少,他们没白拼。
叶凡闭上眼睛,试着内视自己的身体。
经脉软乎乎的,但每一寸都透着新生的劲儿;识海里的神魂,虽然弱,却比以前凝实多了,像被打磨过的玉。
这次是真把自己榨干了,还沾了混沌之气,差点就没回来。
可现在看来,倒像是拆了旧房子,重新盖了一遍。
他能感觉到,等彻底恢复了,根基肯定比以前结实,藏着的潜能,说不定也能逼出来点。
他慢慢睁开眼,看向窗外。
阳光从窗缝里钻进来,落在手背上,暖暖的。
活下来了。
活着,就有希望。
得带着周师兄他们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变得更强。
以后要守护的东西,再也不能让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