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井水裹挟着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血腥味。头顶井口那束微光下,护卫惊怒的面容和越来越近的嘈杂脚步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绝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我强忍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手脚并用,想要在滑溜的井壁上寻找攀爬的支点。然而井壁长满湿滑青苔,无处着力。更要命的是,那冰层碎裂后,井底幽蓝的光芒并未消失,反而从水下更深处隐隐透出,那诡异的编钟震颤声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上。
“放绳索!下去抓活的!”井口传来护卫头领的厉喝。
一条粗麻绳立刻垂了下来,末端打着套结。
就在我试图避开绳套,寻找生机时,眼角余光瞥见水下那冰封编钟阵列中央的凹陷处——之前看到的那个令牌状物体,似乎因为冰层破裂而松动,正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那是什么?
一股莫名的冲动让我暂时放弃了攀爬,深吸一口气,猛地扎入水中,向那发光处潜去。
越靠近,水温越低,那编钟的嗡鸣声在水中变得如同实质,震得人头皮发麻。冰层下的青铜编钟泛着幽光,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诡异的符文,绝非中土所有。而阵列中央,那凹陷处嵌着的,果然是一块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表面光滑,却隐隐流动着与编钟同源的能量波动。
直觉告诉我,这令牌是关键!
我伸出手,试图将其抠出。
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冷的令牌边缘——
异变陡生!
原本只是自行震颤的编钟阵列,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以编钟为中心轰然扩散!水波被剧烈搅动,形成漩涡!
“呃啊——!”
井口上方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正准备顺着绳索下来的几名护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抛飞,口中鲜血狂喷,七窍之中都渗出黑血,当场气绝身亡!连那功力深厚的小头领也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上血色尽褪,惊骇地望着井底!
那血光带着一股阴邪至极的侵蚀之力,仿佛能瞬间吸干人的精气魂魄!
而我,在血光爆发的核心,首当其冲!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恶念顺着指尖直冲脑海,眼前瞬间被血色淹没,无数怨毒的嘶吼和扭曲的面孔在意识中炸开!脏腑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血液几乎冻结!
要死了……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刹那,我一直紧握在手中、藏于衣袍下的绣春刀——那柄名为“苍溟”的先帝御赐之刃,突然自行嗡鸣起来!
刀鞘之上,那些古朴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温润而坚韧的青光!这青光并不强烈,却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将侵袭而来的血色邪光牢牢挡在我身前三尺之外!
血色的雾气与青色的光晕在井底水中激烈交锋,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更惊人的是,那血色雾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竟不再试图侵蚀我,而是丝丝缕缕地投向苍溟刀的刀鞘,被其缓缓吸收!
刀鞘原本暗沉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鲜红,如同浸饱了鲜血!一股温热甚至有些滚烫的感觉从刀柄传入我掌心,驱散了部分侵入体内的寒意。
这……苍溟刀竟能吸收这邪异能量?
我震惊地看着手中的刀,它仿佛一个饥渴的容器,贪婪地吞噬着井底弥漫的血色雾气。随着雾气被吸收,编钟爆发的血光逐渐减弱,那侵蚀人心的邪异力量也快速消退。
几个呼吸间,井底的血色雾气被吸收一空,只剩下编钟本身散发的幽蓝微光。苍溟刀的刀鞘已变得通红欲滴,甚至隐隐透出光亮,刀身也在轻微震颤,发出愉悦的清鸣。
但这一切并未结束。
被吸收的血色雾气并未消失,而是在刀鞘表面凝聚、翻滚,最后……竟然缓缓勾勒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
鹰视狼顾,眉宇间带着刻骨的阴鸷与权势的傲慢——
正是当朝丞相,胡惟庸的侧脸!
那由血色雾气凝聚成的侧脸,如同一个诡异的烙印,印在通红的刀鞘上,一双空洞的眼睛仿佛正透过井水,冰冷地注视着我。
我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编钟阵列,这血色邪光,果然与胡惟庸直接相关!他甚至能通过这邪术,远程感应甚至操控?!这苍溟刀吸收的,不仅仅是能量,更是他留在此地的一缕恶念印记!
井口上方暂时没了动静,那护卫头领似乎被刚才的异变吓住,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握着滚烫的苍溟刀,看着刀鞘上那张诡异的胡惟庸侧脸,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这口枯井,不仅是胡惟庸野心的证据,更成了我与他对峙的第一线!
苍溟刀的异变,是福是祸?
我猛地将那块黑色令牌从凹陷处拔出,入手冰凉沉重。来不及细看,将其塞入怀中。
必须立刻离开!
我抓住垂下的绳索,用尽最后力气向上攀爬。这一次,出奇地顺利,仿佛那邪异力量消退后,井壁的湿滑都减轻了不少。
当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爬出井口时,外面只剩下那惊魂未定的护卫头领和几具七窍流血的尸体。他看着我手中的苍溟刀,看着刀鞘上那若隐若现的血色侧脸,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竟不敢上前。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踉跄着向府外潜去。
怀中的令牌冰冷,手中的刀滚烫。
胡惟庸的脸,仿佛烙印在了我的刀上,也烙印在了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开端。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一定能感应到我的存在了。
真正的猎杀,开始了。
苍溟刀鞘上那抹由血色雾气凝成的胡惟庸侧脸,仿佛活物般微微搏动,与我掌心的灼痛感诡异呼应。方才井底编钟的魔音仍在脑中嗡鸣,与此刻相府后院骤然响起的尖锐呼哨、杂沓脚步声交织成一张死亡罗网。
我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将怀中那枚冰冷的黑色令牌塞得更深些,这是从井底编钟阵眼取出的关键证物。目光急速扫过周遭——高墙、假山、竹林,哪一条是生路?
“刺客在那边!封住所有出口!” 护卫的吼声已近在咫尺。箭矢破空之声袭来,我猛地俯身翻滚,避入一座假山阴影之下,几支利箭“夺夺”地钉在方才立足的青石板上。
不能硬拼。这副病躯已是强弩之末,相府护卫却如潮水般涌来。我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血腥味的空气,脑海中浮现进来时瞥见的一条通往西侧杂役房的僻静小路——那里或许守卫稍疏。
借着假山和渐浓的暮色掩护,我猫腰疾行,绣春刀已换到左手,右手紧握苍溟刀。刀鞘上的血色侧脸似乎更加清晰,那空洞的眼窝仿佛正透过刀鞘,冰冷地锁定我的方位。胡惟庸必然已感知到我的存在和带走的秘密。
“砰!” 一声火铳轰鸣在身后响起,弹丸擦着耳畔飞过,灼热的气浪燎得面皮发疼。我头也不回,猛地撞开一扇虚掩的角门,闯入一条堆满柴薪的狭窄通道。身后呼喝声、脚步声紧追不舍。
必须将令牌和刀带出去!这是揭露胡惟庸弑君谋逆野心的铁证。胃部痉挛般的绞痛几乎让我跪倒,我不得不靠墙喘息一瞬,冷汗已浸透那身伪装的靛蓝粗布衣。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
我咬破舌尖,剧痛换来片刻清醒。挣扎着起身,继续向前摸索。前方隐约传来水流声——是通往府外的那条引水暗渠!
希望就在眼前!我加快脚步,冲向暗渠入口布满青苔的石阶。
然而,就在我即将踏入暗渠的刹那,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如毒蛇般自暗渠旁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刺出,直取我心口!这一剑,时机、角度、速度,均臻化境,绝非普通护卫所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