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4季前赛的更新,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召唤师峡谷。
视野的颠覆,辅助的革新,野区的重做……那个omG赖以成功的S3版本,已经彻底变成了历史。
但在新赛季正式开始前的这个冬天,对于刚刚登顶世界之巅的omG俱乐部来说,研究版本,还不是最要紧的事。
享受胜利,才是。
休赛期的某一天,俱乐部基地里,灵药破天荒地,第一次,开启了直播。
在那个直播行业刚刚兴起的年代,世界冠军开播,无疑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短短几分钟,他的直播间,就涌入了数十万的观众,弹幕密集到几乎看不清画面。
“冠军打野,在线教学!”灵药骚包地对着镜头,理了理自己新染的发型,“今天,就带你们见识一下,S4的新版野区,是怎么玩的。”
他选出了盲僧,正准备在野区大杀四方,直播间的画面,却突然被一个巨大的身影给挡住了。
是Gogoing。
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面无表情地,从灵药的身后,缓缓走过。
“大哥!大哥我在直播!”灵药哭笑不得。
Gogoing似乎才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摄像头,又看了一眼灵药,默默地,将自己碗里的那根火腿肠,夹到了灵药的碗里,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了。
“哈哈哈哈!这就是大哥的爱吗?一根火腿肠!”
“gogoing太真实了,基地里原来也吃泡面啊!”
紧接着,直播间里,又传来了伞皇和柚子的争吵声。
“都说了辅助要出工资装!你看新版本说明了没?”
“你懂什么!我这是Ap辅助的打法!我要carry!”
两人吵着吵着,就从房间的另一头,扭打着,滚到了镜头的中央。
灵药的脸,都黑了。
他捂着脸,对着屏幕前的数百万观众,无奈地说道:“那个……大家就当没看见。我们世界冠军的队内氛围,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弹幕,早已被“哈哈哈哈”和“冠军也这么逗比吗”给彻底淹没。
陈默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他只是坐在最远的角落,戴着耳机,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浅浅的笑意。
他很享受这种,有些吵闹,却无比真实的,团队氛围。
喧嚣的直播,只是休赛期的一个小插曲。
几天后,当夏目将所有人召集到会议室时,一个更大的惊喜,正在等着他们。
“俱乐部决定,给大家放一个长假。”夏目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面孔,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从下周开始,一直到春节结束。所有人,都可以回家,和家人好好团聚一下。”
这个消息,让整个会议室,都沸腾了。
对于一年几乎无休的职业选手来说,一个长达半个多月的春节假期,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太棒了!”灵药第一个跳了起来,“我早就想回家了!我妈都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
“我也要回去。”Gogoing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我爸说,要把我的冠军奖牌,挂在村里的祠堂上。”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各自回家的计划。
有的,在计划着给家人买什么礼物。
有的,在讨论着家乡有什么好吃的。
会议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只有陈默,一言不发。
回家。
这个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无比温暖的词汇,对于他来说,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与周遭的喜悦,隔绝了开来。
他的“家”,在哪?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位于不知名城市的、模糊的地址。
他的“亲人”,是两个,只存在于照片上的,陌生的中年男女。
自从S3夺冠后,他按照记忆中的地址,给那个“家”,汇去了一大笔钱。
但,也仅此而已。
没有电话,没有联系。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周后,春运的大潮,席卷了整个中国。
omG的队员们,也在基地门口,互相道别。
Gogoing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坐上了回江西老家的火车。
灵药则开着他那辆新买的跑车,潇洒地,消失在了上海的车流之中。
陈默,也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他没有坐飞机,而是选择了一趟,需要行驶二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
他想用这种最缓慢的方式,去整理自己的思绪。
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风景。从繁华的都市,到广袤的平原,再到连绵的丘陵。
他的脑海中,那些属于Faker的记忆,和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如同两股湍急的河流,在他的意识里,交汇,碰撞。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是那个,在另一个世界,孤独地练习到深夜的李相赫。
还是这个,应该在某个普通大学里,为考试而烦恼的,陈默。
或许,都是,也都不是。
二十多个小时后,火车,终于抵达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三线小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工业城市特有的、混杂着煤灰和水汽的味道。
他按照手机上的地址,坐上了一辆破旧的出租车,来到了一个,同样破旧的,老式居民小区。
他站在一栋居民楼下,抬头,望向了五楼的那个窗户。
那里,就是他此行的,终点。
也是他,必须面对的,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楼梯。
楼道里,很暗,墙壁上,布满了小孩子的涂鸦和各种小广告。
他站在502的门口,那扇熟悉的,掉漆的防盗门前。
他能听到,门里,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和一对男女,模糊的交谈声。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敲下去。
他甚至,产生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系着围裙、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妇女,提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
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默。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那袋垃圾,“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眼中,瞬间,就涌上了泪水。
“小默……”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