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叩门声响了两下,随即,教育部长李根源拿着一份厚厚的、用牛皮纸仔细装订好的文件,步履略显急促却又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走了进来。
这位老先生是前清的举人,却毫无迂腐之气,剪了辫子,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中山装,脸上那副圆框眼镜后面,是一双因为近期过度劳累而布满血丝、此刻却闪烁着熠熠光彩的眼睛。
“大帅,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李根源的声音带着他那改不掉的、浓重的川滇口音,因为激动,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几个字眼几乎是蹦出来的。
“五年,整整五年!咱们那‘五年义务教育’的章程,算是真正在全国范围内,甭管是通都大邑还是偏僻山乡,都扎下根,铺开摊子了!头一批,就头一批毕业生,整整三十万七千八百九十三个娃娃,已经全部分配到位,进了各地的机器局、矿场、大小工厂!咱们的文盲率,根据初步统计,比五年前,下降了……下降了接近六成!六成啊!”
唐启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庞还年轻,线条却如同刀削斧劈般坚毅,嘴角习惯性地抿着,显得有些严肃。
但此刻,那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入了李根源兴奋的面容,以及他手中那份沉甸甸的报告。他没有立刻去接那份报告,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越过李根源,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根源先生,辛苦您了。也辛苦教育部和地方上的同志们了。这第一步,我们总算,是踉踉跄跄地,迈出去了。”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相称的沉稳,仔细听,也隐约能辨出几分川地的底子,只是不如李根源那般明显。
“岂止是迈出去,大帅,这是扎扎实实的一大步!”李根源将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一角,掏出一块灰布手帕,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继续滔滔不绝,
“还有高校,昆明学堂那边,应用物理和特种冶金有了突破性进展,咱们自己炼的高强度合金,已经用到了汉阳新厂的机床主轴上了!北平大学更不用说,数理化和工程学科,汇聚了那么多英才;东南工学院在船舶动力和电报通讯方面,那也是突飞猛进,了不得!最可喜的是,海外,那些在欧美留学的华人科学家,听闻国内气象一新,纷纷动了归心,这半年,已经有十七位知名学者,拖家带口地回来了!像麻日本回来的陈建功博士,现在就守在北平大学的实验室里,带着一帮年轻后生攻关呢!”
“陈博士……”唐启低声重复了一句,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肯回来,很好。我们设立的那个‘国家科学基金’,第一批项目评审,进展如何?”
“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专家评审们吵得是不可开交哟,”李根源提到这个,脸上露出一丝既是无奈又是欣慰的复杂表情,
“有的说基础理论是根本,要多投钱;有的说应用研究见效快,关乎国计民生,刻不容缓。争是争,但大家都是一条心,都想把事情办好。这思想碰撞,我看是好事!”
唐启走到桌边,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留下几道浅浅的印痕,随即又消失了。“争论好,有争论,说明大家在思考,不是唯唯诺诺的应声虫。科学这事,最怕的就是万马齐喑,就是只有一个声音。”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接着说,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基础研究,是栽树,短期内看不到荫凉,但一棵树苗长成,能福荫百年。应用研究,是摘果子,解近渴。这两样,都不能偏废。基金的支持,要有耐心,也要有重点。
你跟专家组说,我的意见是,现阶段,与重工业和国防关联度最高的领域,资源要适度倾斜。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
李根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明白唐启话里的深意,也清楚这个新生政权所面临的、来自内外部的巨大压力。“我明白,大帅。回头我把您的指示精神,传达给评审组。”
最大的那间应用动力实验室内,空气中混合着机油、金属粉末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线圈过热后的焦糊味,一种专属于工业与研究的、略显刺鼻但让人精神振奋的气味。
一台结构复杂、泛着金属冷光的内燃机原型机被固定在厚重的基座上,周围连接着各式各样的仪表、管路和临时搭设的传动装置。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学生,正满头大汗地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紧紧盯着那台沉默的机器,仿佛它是活物。
旁边,站着一位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正是刚从日本归来不久的陈建功博士。
他此刻也挽起了衬衫袖子,露出略显白皙的手腕,眉头微蹙,看着年轻学生的操作,以及仪表盘上那些纹丝不动的指针。
“小王,别急,深呼吸。”陈博士的普通话带着江浙口音,但语气很温和,“思路要清晰。我们上次改进了进气道的涡流设计,理论计算,功率应该能提升至少百分之八。
但现在连启动都困难……问题可能出在……点火时序上?或者,是燃油的雾化效果还是没有达到理想状态?你再回想一下我们昨天校准喷油嘴压力的过程,有没有哪个环节可能存在累积误差?”
那个被叫做小王的学生,用胳膊擦了擦快流到眼睛里的汗水,在额头上留下一道黑色的油渍。
他舔了舔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的嘴唇,带着浓重的关中口音回答道:“先生,喷油嘴的压力,俺……我是严格按照您给的数据调的,反反复复查了三遍!时序控制齿轮的啮合角度,也是对照图纸,一分一毫都不敢差。可这机器,它就是……就是倔得很,不听使唤!” 他的语气里带着沮丧,也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1893年9月8日,陈建功出生于浙江绍兴府城里(今浙江省绍兴市)。1921年,陈建功的第一篇论文《Some theorems on infinite products》在《东北数学杂志》发表了。这是中国学者在国外最早发表的一批数学论文之一。主要从事实变函数论、复变函数论和微分方程等方面的研究工作,是中国函数论方面的学科带头人和许多分支研究领域的开拓者。20世纪20年代独立解决了函数可以用绝对收敛的三角级数来表示等根本性数学问题,得到了关于无条件收敛的判别理论。
这位前辈,是我最敬佩也是最讨厌的,高等数学、离散数学、线性代数、几何数学、离散数学的第一代教材,就是出自他老人家之手。老实交代,你们大学挂了几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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