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斧的金光裹着两人的身影扎进记忆光门时，孙悟空掌心的温度几乎要烧穿混沌能量的屏障。
他能清晰感觉到幽冥指尖的颤抖——那不是对抗，而是某种尘封千年的执念在苏醒，像春冰初融的溪涧，带着刺骨的凉，却藏着要奔涌的热。
\"大师兄...\"少年的声音裹着记忆的雾气涌来，这次不再是奶声的甜，而是带着几分哑的、被岁月磨糙的尾音，\"他们说我是混沌余孽，说我天生就该被封印在裂隙里。
可你看，我把你刻在桃核上的名字，都种成了漫山的桃树。\"
幽冥突然踉跄了一步。
他的混沌能量在光门里失去了一贯的暴烈，像被抽走了骨的黑雾，稀稀拉拉地往下坠。
孙悟空趁机攥紧他的手腕——那处皮肤下跳动的，不是混沌法则的冷硬，而是凡人般滚烫的脉搏。
\"那是因为他们瞎。\"孙悟空低笑，喉结擦过记忆里的风，\"我早说过，小七的眼睛比蟠桃园的夜明珠还亮。\"他望着光门深处翻涌的记忆碎片：被雷火劈碎的襁褓，被神链穿透的肩胛骨，还有十七岁那年跪在三十三重天残阵外，用血在石墙上画的歪扭桃枝——每一道刻痕里都凝着未说出口的\"求你看看我\"。
\"他的孤独是把双刃剑。\"女娲的声音突然从光门外飘进来。
孙悟空转头，看见她站在归墟海眼的岸边，月白裙裾被黑雾撕出几缕碎边，却仍端着上古神尊的从容，指尖点在水面映出的记忆投影上，\"混沌能量吞噬了他的理智，却吞不掉被排斥的痛。
这痛越重，他越渴望被需要——\"
\"所以我们要让他记起，他从来都被需要。\"禺狨王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孙悟空这才发现，三界监察使不知何时已绕到光门侧方，玄色道袍上的星纹正随着他的动作流转。
他闭目凝神，食指与中指并起轻弹，一道肉眼难见的因果线便缠上了幽冥的后颈——那是赤尻马猴操控因果的秘术，专破心障。
幽冥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正扒开混沌能量筑成的墙，露出墙后堆得像山的旧物：压在五行山下时，大师兄偷偷塞进来的半块烤焦龙肝；被天兵围杀时，六耳猕猴用千里听声术传来的桃林风声；甚至还有牛魔王喝多了酒，拍着他肩膀说\"小七别怕，哥的牛魔拳给你留着\"的酒气。
\"不...不要...\"他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混沌能量突然反噬般灼烧他的经脉。
那些被他用万年时间封死的记忆，此刻全变成了带刺的藤蔓，绞得他眼眶发酸。
他想挥开孙悟空的手，可那掌心的温度像根钉子，钉得他手腕发疼——原来不是混沌能量烫，是他自己的血，在记忆的灼烧下重新热了。
归墟海眼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
水面突然炸开万千黑蛇，朝着光门蜂拥而来。
孙悟空旋身挥斧，盘古斧的金光立刻织成防护网，将黑蛇绞成齑粉。
可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光门最深处的少年身影正在扭曲——那张本该带着笑的脸，此刻半边是十七岁的清瘦，半边是现在的冷硬，猩红的瞳孔在两者间闪烁，像被混沌污染的烛火。
\"看够了？\"黑影的声音里渗着毒液，\"被混沌侵蚀的记忆，可不止甜桃和热粥。\"
水面突然映出另一幅画面：还是那个少年，跪在裂隙深处的创世青莲残骸前。
他浑身是血，怀里抱着具冰冷的尸体——是六耳猕猴。\"他们说你偷了天书，可我知道，你是为了找解我混沌之毒的法子。\"少年的声音在发抖，\"他们杀你，就像捏死只蚂蚁...那我就捏碎这天地，给你报仇。\"
幽冥的呼吸骤然粗重。
他望着记忆里自己举起青莲残瓣时的眼神——那不是愤怒，是绝望到极致的空洞。
孙悟空感觉他的手腕在抽搐，混沌能量正以更猛的势头翻涌，几乎要挣脱光门的束缚。
\"小七。\"孙悟空突然松开他的手腕，却在他后退时扣住了他的后颈。
这个曾经在花果山揪着他耳朵骂\"又偷喝我百花酿\"的动作，此刻带着说不出的郑重，\"你记不记得，当年你说要种遍三界的桃树？
现在东胜神洲的桃林，已经从花果山连到了东洋大海。\"
幽冥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他听见记忆里的自己说：\"等桃树成林，我要在每棵树上刻大师兄的名字。\"而现在，孙悟空正贴着他耳边说：\"那些树我都数过了，少了一棵——在裂隙深处，你刻着'小七'的那棵。\"
归墟海眼的黑蛇突然顿住了。
幽冥的混沌能量开始出现裂痕，像被凿开的冰面，露出底下翻涌的、带着温度的暗潮。
禺狨王的因果线趁机缠得更紧，他能看见，幽冥魂魄深处那团被混沌包裹的光，正在努力往外钻。
\"够了。\"
一道清越的剑鸣突然撕裂天际。
孙悟空抬头，看见三十三重天残阵的方向，有寒光刺破云层——那是通天教主的青萍剑。
剑鸣声里，他听见禺狨王低笑：\"老匹夫终于舍得露手了。\"而幽冥猛地转头，混沌能量重新凝聚成护罩，却在剑鸣里晃了晃，露出几分力不从心的踉跄。
光门外，女娲望着那道剑影，指尖轻轻抚过袖中补天石的纹路。
归墟海眼的黑影则猛地沉入水下，水面最后映出的画面里，幽冥的护罩正在剑鸣中龟裂，而孙悟空的手，已经按上了他心口的混沌核心。
青萍剑的寒光刺破云层时，幽冥的混沌护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
他仰起头，猩红瞳孔里映着那道来自三十三重天的剑影，喉间溢出破碎的冷笑——这是他自苏醒以来，第一次在对抗中感到力不从心。
混沌能量在经脉里翻涌如沸油，可每一丝力量都被那剑鸣抽走三分，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咽喉。
\"好个截教圣人。\"禺狨王的指尖在虚空划出玄奥纹路，因果线顺着剑鸣的轨迹缠上幽冥后颈，\"当年诛仙阵里藏的后手，倒在今日派上用场了。\"他玄色道袍的星纹突然大亮，竟将剑鸣里暗藏的诛仙剑意引了一缕过来，在幽冥护罩上又凿出个拇指大的缺口。
孙悟空的掌心沁出薄汗。
他能感觉到幽冥心口的混沌核心在剧烈震颤，像被敲裂的青铜古钟。
这个曾在花果山揪着他耳朵要桃酿的小七，此刻在记忆光门里露出的半张少年脸，正与眼前的混沌之主重叠——十七岁时跪在残阵外画桃枝的背影，抱着六耳猕猴尸体时的颤抖，都在他眼底翻涌。
\"小七。\"他低喝一声，盘古斧的金光突然暴涨三尺。
这一斧他酝酿了三百年：从五行山下的孤寂，到取经路上的迷茫，再到重聚七大圣时的热血，所有关于\"兄弟\"的记忆都凝在斧刃上。
肌肉在臂膀里绷成铁索，指节因用力泛白，连混沌能量的灼痛都成了背景音。
幽冥终于反应过来。
他挥出的黑雾与青萍剑相撞，溅起的能量碎片割得他脸颊生疼。
可等他转身要挡盘古斧时，却发现孙悟空的身影已经贴到了眼前——那抹熟悉的火眼金睛里，没有仇恨，只有近乎灼烫的关切。
\"不！\"他嘶吼着抬起手臂，混沌能量强行凝聚成盾。
金与黑的碰撞在虚空炸响，余波掀得归墟海眼的水面倒卷成瀑。
女娲的月白裙裾被掀得猎猎作响，她却仍站在岸边，补天石在袖中发烫——这是她等了十万年的机会，混沌核心暴露的刹那，封印的契机就藏在孙悟空的斧锋里。
盘古斧的金光穿透黑雾时，幽冥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不是来自自己，而是那面用混沌能量筑了千年的墙。
斧刃擦过心脏的瞬间，记忆如潮水倒灌：花果山的桃香漫过鼻尖，牛魔王拍他肩膀的酒气裹着\"小七别怕\"的粗哑，六耳猕猴用千里听声术传来的风声里，还带着未说完的\"解...药...\"。
\"噗——\"他喷出一口黑血，踉跄着栽倒在记忆光门前。
混沌核心的位置传来灼痛，却比不过心口那处被斧头擦过的温热。
他望着上方的孙悟空，十七岁时那个总把烤焦龙肝塞给他的大师兄，此刻眼眶泛红，连声音都在发颤：\"小七，你看，桃树真的成林了...\"
归墟海眼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水面裂开蛛网般的黑纹，无数道漆黑的触须破海而出，缠住幽冥的脚踝往水下拖。
幽冥的混沌能量疯狂翻涌，却在触须的拉扯下散成黑雾。
他仰头望着孙悟空，眼中的绝望突然被某种更暴烈的情绪取代——那是被剥离所有温暖记忆后，只剩混沌的疯狂。
\"啊——！\"他的嘶吼震得光门剧烈摇晃，记忆碎片如雪花般簌簌坠落。
三十三重天残阵的星芒开始紊乱，通天教主的青萍剑发出清越的悲鸣，竟被这股力量震得偏移了三寸。
禺狨王的因果线\"啪\"地断裂，他踉跄两步，嘴角溢出一丝血沫——因果反噬了。
孙悟空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虚空里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都泛着刺目的紫电，像天地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扯。
盘古斧的金光开始不稳，连握着斧柄的手掌都在发抖——这不是他的力量减弱了，是空间本身在崩塌。
\"大师兄！\"牛魔王的嘶吼突然从裂痕深处传来。
被幽冥控制的牛魔大圣正顶着黑焰冲来，手中混铁棍上缠着的锁链哗哗作响，\"快走！
这是混沌裂隙的反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芒突然穿透牛魔王的左肩。
幽冥的混沌能量裹着怨毒缠上他的脖颈，将他狠狠砸向地面。
牛魔王的混铁棍砸出深坑，血沫溅在孙悟空脚边，却仍挣扎着抬头：\"杀了他！
用...用斧尖挑了混沌核心！\"
空间裂痕在扩大。
女娲终于动了，她指尖的补天石迸发出五彩流光，在众人头顶织出半圆屏障。
归墟海眼的触须撞在屏障上，溅起刺目的火花。
通天教主的青萍剑重新凝聚，这次剑尖直指幽冥心口——那里，混沌核心的光正在黑血中明灭，像将熄的烛火。
\"抓住他！\"禺狨王抹去嘴角的血，双手结出复杂法印。
因果线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幽冥的四肢与地面牢牢捆住。
幽冥的嘶吼变成呜咽，混沌能量如退潮的海水般从他体内流逝，露出底下苍白的、带着桃枝疤痕的少年躯体。
孙悟空握紧盘古斧。
他能感觉到空间崩塌的速度在加快，裂痕里吹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像要把所有温度都抽干。
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在幽冥心口的混沌核心上——那团被黑血浸透的光，正随着幽冥的喘息忽明忽暗，像极了当年小七种在裂隙里的桃树苗，在雷火中挣扎着要往上长。
\"小七，\"他一步跨到幽冥身前，斧尖抵住那团光，\"你说要在每棵桃树上刻我名字。
现在，该我在你心口刻个'活'字了。\"
话音未落，虚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最大的一道裂痕从光门顶端劈下，紫电如毒蛇般窜向众人。
女娲的补天屏障出现蛛网纹，禺狨王的因果线寸寸断裂，通天教主的青萍剑被震得脱手，钉入地面三寸。
幽冥突然抬头，眼中的疯狂褪去，露出十七岁少年的清澈。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孙悟空的斧刃：\"大师兄，裂隙里那棵刻着'小七'的桃树...你替我看它开花，好不好？\"
空间崩塌的速度陡然加快。
裂痕里涌出的黑风卷着记忆碎片，将众人的身影吹得东倒西歪。
孙悟空的斧尖已经刺破混沌核心的外皮，黑血混着金光溅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盖过了所有轰鸣——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小七，死在记忆的裂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