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慕辰带着人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梁慕礼五日功夫。
他压抑着不甘与怒火来御书房觐见父皇。却看到了——
程青樱?
门口,程青樱刚送完茶点,就遇上了梁慕辰。
侍卫、太监都在,两人对视一眼,看懂了彼此的心照不宣,装作不认识。
程青樱福了福身,便告退了。
看来程青樱已经得父皇看重了,他的这步棋生效了,梁慕辰心中的烦躁散了一些,推门而入。
“儿臣见过父皇!”
“行了,起来吧。”梁佑亭站在御案桌前写着龙飞凤舞的毛笔字。
“父皇的毛笔字,越发精进了!”
梁佑亭笑道,“朕仿的是前朝范大师的草书,你要是喜欢,朕可以借你他的真迹。”
“儿臣可比不过父皇,这么多年学习,书法只会个皮毛而已。儿臣早就放弃了!”梁慕辰讪讪笑道。
“诶?话不要说太早,老三呐!朕还是很看好你的,你要加把劲了!朕等着你功力大成的那一天!”梁佑亭深深看了他一眼,明显话里有话。
梁慕辰跪下来请罪,“父皇,对不起,儿臣辜负了您的期待!此次南方赈灾,儿臣疏忽大意,贻误了灾情,儿臣请父皇降罪!”
“嗯。”梁佑亭长叹了一口气,“老三啊,说实话,这回小六比你做得要好。你看,你分到的区域比小六的离京城更近,且其中还有一些自发组织的民间力量,但你没有充分利用起来!朕本来对你抱有更多的期待,这一次,你让朕失望了!”
梁慕辰眼眶湿润,嗓音沙哑,“父皇!是儿臣没用,若不是被刺客打乱了阵脚,儿臣能做得更好!”
“哦?你赶紧和朕说说是怎么回事?”梁佑亭眼神没有惊讶之色,想必早就知道了此事,等着他这个好儿子告状呢!
梁慕辰抹了两把眼泪,将那天晚上遇刺的细节都告诉了皇帝。
天色渐浓,大地被笼罩在阴云之中。
第二日,朝堂上。
梁慕辰将奏折丢在地上,怒气沉沉,“六皇子,晋王状告你赈灾期间,派人出现在云城,刺杀了他,可有此事?”
众位大臣听闻议论纷纷,梁慕辰站在队列中,做出一副饱受伤害、痛心疾首的样子。
梁慕礼跨出列,站在大殿中央,镇定回答:“回禀父皇,儿臣确有派人出现在云城。”
梁慕礼停了一下,再说:“但,儿臣绝对没有刺杀晋王。”
皇帝看向梁慕辰,梁慕辰接收到信号,“启禀父皇,儿臣有证据。”
“呈上来。”
“是。”梁慕辰将东西从袖中拿出来,递给王福,由王福移交给皇帝。
“父皇,这是那天夜里,六弟的人进城的路引,上面盖了六皇子印章,而且,行刺儿臣的人和六弟进城的人,人数上、体型上都是对得上的,云城所有百姓在此次受灾中都登记在册,那么这么大规模出现在云城的可疑人员,六弟要怎么解释?”梁慕辰振振有词质问道。
“父皇,在儿臣回答三哥问题之前,儿臣想告诉众位一件事。”梁慕礼神色怨愤,“三哥遇刺的那天,他在程家差点奸淫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大家都认识,就是父皇亲封的东阳县主!”
“啊?”大臣们一片哗然。
梁慕辰皱着眉,这事情捅出来也没什么,没有人亲眼看到他如何对程宝珠,“六弟这是什么意思?本王在程家只是借住,六弟何故攀扯一介女流啊?”
“三哥,那夜过后的第二日,你便带着人抬着聘礼大摇大摆地去程家提亲,还与东阳县主争辩她的清白问题,请问,如果不是你试图侮辱她,她为什么要在程家大门外,众目睽睽之下自证清白?”
梁慕辰冷笑一声,“第一,本王承认上门向东阳县主提亲了,但是东阳县主没答应,婚配之事讲究你情我愿,本王也不愿勉强;第二,本王没有奸淫东阳县主,东阳县主当着云城百姓面验明了自身的清白,全城有目共睹;第三,那日夜里,本王喝多了酒,酒醉之下对东阳县主做了一些逾矩的事情,这点,本王承认本王有不对的地方,本王认。”
“此事本王就解释这么多,清者自清,六弟还是想想刺客之事,你该如何圆谎吧!”梁慕辰怒而甩袖,气愤道。
梁慕礼微微一笑,对座上的皇帝行了一礼,“父皇,三哥解释了便能说得通了。”
梁佑亭目光深沉,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那天夜里带队的人是程家的三少爷程鹤年。此人儿臣也与父皇讲过,这次赈灾,此人献了数条良策。儿臣的赈灾工作比三哥结束得要早,儿臣便放程三少回去探亲,那些人都是儿臣拨给他护送他回家的。”
梁慕礼神色坦然,语气一转,“他前几日送信过来,还与我告罪,说的便是这件事。据他回忆,那夜他本风雪兼程欲赶回家,结果路途中就听到迎接的人匆忙告知东阳县主有危险。”
“程鹤年头脑一热,毕竟三哥身边保护者众多,于是,为了救自己的姐姐,他不惜假扮成刺客进行刺杀,但他在信中也说了,那天夜里虽然斗争激烈,但是却并没有死亡的人。而且他的人在三哥走后,就不再追赶。”
“试问,如果儿臣真的要刺杀三哥,怎么会在全城戒严的时候动手?又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路引罪证?并且连三哥身边的护卫都没有杀害,三哥这个罪名儿臣不认!”
话到此处,众人都看个明白。
晋王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有人抬眼看陛下的神色,就见他不悦地看着两位皇子,手指无意识敲打着龙椅。
“你说没有死亡就能否认本王遇刺的事实?”梁慕辰反驳道,“刀剑无眼,本王的安危,六弟就这么不在乎吗?”
“臣弟不敢!”
“”你一句臣弟不敢就能轻飘飘地带过吗?依本王之见,那个程鹤年绝对不能放过,应该杀一儆百,好震慑天下人!”梁慕辰激越发言,面容逐渐扭曲。
“晋王!”梁佑亭不悦地喊了他一声。
“儿臣失态了,请父皇见谅。”
一时间,无人说话,大殿上的众人都屏息以待。
“睿王,你怎么看?”、
被叫到的睿王梁慕槐愣了一下,思索着走出了行列。
“启禀父皇,儿臣认为此事可大事化小。三弟和六弟本着赈济灾民、救济天下的心意前往南方赈灾,根据赈灾的结果来看,二人各有千秋,说明二人皆用心做了实事,让万民看到了皇室的作为和表率。”
“至于三弟遇刺一案,两方各有道理,但也都存在过失,三弟醉酒失态,险些酿成大错,六弟的人擅闯民宅行刺,给三弟、附近居住百姓都带来了安全隐患。”
“而很重要的一点是,双方发生争斗皆因东阳县主而起。当然,儿臣并不是说此事是东阳县主之过,但她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且儿臣建议东阳县主的婚事还是早点定下来为好。”
“有些扯远了,说回到这件事上。”梁慕槐继续说,“兄友弟恭,是公认的伦理道德模范,身为皇室,更要为天下人做表率。此事既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那就轻拿轻放,否则,皇室内斗传出去,不仅失去了皇室威信,而且让北戎知道了恐生事端。依儿臣之见,重点仍然应该放在对两位弟弟在赈灾一事的嘉奖上,至于兄弟间的摩擦龃龉,当家常小事对双方小惩大诫一番,也就过去了。”
“此乃儿臣愚见,思虑不周之处还请父皇和各位大人指教。”
梁慕槐这一处发言充分展现了一个劝弟弟们友爱的好哥哥形象,他把政治斗争转变为了情感斗争,此事就没那么烫手了。只是,兄友弟恭之间的暗流涌动,谁也没说,但谁都明白。
睿王的话皇帝没有评价,而是看向梁慕辰和梁慕礼。
“晋王、六皇子,睿王的提议你们可满意啊?”梁佑亭这话是笑着问的,答案不言而喻。
“儿臣无异议。”梁慕辰憋了满肚子气,最后却被轻拿轻放了,此话说得委屈。
“儿臣也无异议。”梁慕礼低垂着头,心平气和。
皇帝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目光在睿王和六皇子两人身上停留了更多时间。
“既然都无异议,等会儿朕就拟旨。众位卿家,还有要事吗?”
马上有朝臣站出来,“臣有本奏……”
事情的最后,以梁慕辰禁足三月,梁慕礼禁足半年,各抄写经史典籍一千遍告终。
梁慕辰接到旨意,当即抄起桌上的花瓶往地上砸。
“王爷这是做什么?”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
“程青樱?”梁慕辰眯着眼睛出声道,“看看你们程家人做的好事,把本王害惨了!”
程青樱心里不忿,暗骂道蠢货,面上不动声色,“那是程家大房的人,跟我们二房有什么关系?况且,我这次来就是来帮你的。”
梁慕辰狐疑地看着她,“你现在是个小小的御前宫女,怎么帮我?”
“很快就不是了。”程青樱笑笑,“册封的旨意年前就会下来。到时候,本宫在皇帝耳边吹吃风,给你说好话,你可不要忘了本宫的恩惠啊!”
梁慕辰笑道,“哈哈哈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还有,我得提醒你,程鹤年那厮是个厉害的,他会下场明年春闱,你好好把握机会。”
“你放心,此事我早有打算,我定会让他永无翻身之日!”梁慕辰咬牙道。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程青樱施施然离开,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微不可察的摸上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