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圈的白熊峰腹地,是造物主遗忘在时间之外的冰封炼狱。 李香林五人组成的微型探险队,如同五粒渺小的黑色尘埃,在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苍白画布上艰难跋涉。
零下五十六度的极寒,如同一头无形的、贪婪的巨兽,疯狂地吮吸着他们体内每一丝热量。狂风不再是风,而是亿万根裹挟着锋利冰晶的钢针,无孔不入地抽打在极地防寒服上,发出密集如沙暴般的噼啪声。
每一次呼吸都变成酷刑,冰冷的空气刀片般切割着气管和肺叶,呼出的白气瞬间在防风面罩内侧凝结成一层厚厚的、阻碍视线的冰甲。 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大地,而是深可及腰的粉状雪海。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下陷感,如同踩在流沙之上。
粉雪灌入雪鞋的缝隙,迅速带走脚趾的温度,每一步都重逾千斤。更致命的是无处不在的冰裂缝——它们被新雪完美地伪装覆盖,如同隐藏在洁白婚纱下的狰狞獠牙。秦风手持特制的超长冰镐,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地向前探路,冰镐敲击冰面的清脆回声在死寂中扩散,是唯一的生命信号。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左…左转三十度!避开雪窝!”秦风的嘶吼在狂风中破碎变形,他指着右前方一处看似平坦、实则暗藏巨大雪层空洞的危险区域。一名护卫队员立刻用身体作为移动路标,将荧光标记棒狠狠插入雪中。 寂静是这里最恐怖的杀手。除了风声,再无他响。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灌入每个人的耳膜,挤压着大脑,让思维都变得迟钝麻木。指南针早已成了无意义的装饰品,唯有李香林腕间那枚古老的、非磁性的黄铜罗盘,以及左腕凤凰印记传来的一阵阵微弱却异常坚定的灼热悸动,如同黑暗汪洋中唯一闪烁的灯塔,指引着他们向着“哭泣新娘的裙摆”冰崖步步深入。
李香林走在队伍中间,每一步都深深陷入雪中,再奋力拔出。她的身体在极致的寒冷和巨大的体力消耗下不由自主地颤抖,露在防风面罩外的睫毛和眉毛早已挂满了厚厚的白霜。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燃烧在冰原上的两簇幽蓝火焰,穿透模糊的冰晶面罩,死死盯着前方地平线上那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庞大的白色轮廓——那座如同被冻结的滔天巨浪般、散发着无尽哀伤与死亡气息的冰崖绝壁。 “大小姐!丹尼不行了!”一声带着惊恐的呼喊撕裂了风声! 走在队伍最后面、负责背负最重通讯设备箱的护卫队员丹尼·陈,一个有着亚裔面孔的精悍小伙,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后栽倒!沉重的设备箱将他狠狠砸进深雪里! “丹尼!”
“止血带!快!” 秦风和其他两名护卫队员立刻扑了过去。李香林也艰难地转身,踉跄着冲过去。 丹尼面罩的排气口和护目镜边缘,赫然凝结着刺目的鲜红冰晶!极致的寒冷、稀薄的空气、沉重的负荷,引发了严重的鼻黏膜破裂出血!血液在零下五十多度的低温中瞬间冻结,堵塞了呼吸通道,令他陷入窒息性昏迷!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青灰色,嘴唇发绀,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清理呼吸道!保暖!升高躯干!”李香林的声音因寒冷和嘶喊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她跪在刺骨的雪地上,迅速扯掉丹尼被血冰糊住的面罩下沿,用戴着厚厚手套的手强行抠掉他鼻孔里冻结的血块。指尖传来的冰冷粘腻感和丹尼微弱的挣扎,让她的心脏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 “保温毯!加热贴!集中在心口和颈动脉!”她一边下令,一边迅速解开自己的外层防寒服,毫不犹豫地将丹尼冰冷的双手塞进自己腋下最温暖的位置!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层层保暖衣物,冻得她浑身剧颤,牙齿咯咯作响,却死死抱住不放!这一刻,伦敦病榻上温世礼苍白的面容与眼前护卫队员青灰的脸庞重叠,让她眼中迸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守护意志! “大小姐!您不能…”另一名护卫焦急地想阻止。
“执行命令!”李香林厉声打断,声音如同冰裂!她用身体为丹尼筑起最后一道壁垒,目光扫过另外两名同样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开裂的队员,“所有人,立刻原地补充高热量食物和水!秦风,把备用急救氧气瓶给丹尼用上!快!” 刺眼的红色保温毯被迅速铺开,珍贵的自发热贴被撕开,贴在丹尼的心口、后颈和腹部。便携式氧气瓶嘶嘶作响,将冰冷的氧气强行输入他濒临窒息的肺部。秦风和其他队员飞快地吞咽着冻得发硬的能量胶和巧克力,冰冷的矿泉水灌下去,如同吞下冰刀。 时间在极寒中艰难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李香林紧紧抱着丹尼冰冷的双手,身体因寒冷剧烈地颤抖,呼出的白气在她和丹尼的脸上凝结成一片模糊的冰霜。她的意识在低温的侵蚀下开始有些模糊,伦敦的喧嚣、温世礼微弱的心跳、封云霆临别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无数画面在脑中纷乱闪回。唯有左腕凤凰印记的灼热感,如同黑暗中不灭的星辰,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呃…”怀中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丹尼青灰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掀开一条缝隙!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明显顺畅了些!
“丹尼!撑住!看着我!”李香林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大…大小姐…”丹尼的声音微弱如蚊蚋,眼神涣散,“对…对不起…拖累…” “闭嘴!”李香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却蕴含着深切的关怀,“活着!这是命令!” 秦风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白气,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另外两名队员眼中也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短暂的休整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透支的体力。队伍在生死边缘重新集结,但行进速度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迟缓。每一步都如同拖着千斤巨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永恒的冰寒地狱。
那座传说中的冰崖终于矗立在眼前! 它比地图和照片上描绘的更加宏伟,也更加狰狞!高达数百米的近乎垂直的冰壁,如同上古巨神劈开大地留下的疤痕。冰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邃的幽蓝色泽,仿佛凝固了万年的深海。无数巨大的冰裂缝如同扭曲的血管,在冰壁上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狂风卷起地上的雪粉,在冰崖底部形成盘旋的白色涡流,发出凄厉如万千冤魂恸哭般的尖啸——正是“哭泣新娘”哀鸣的来源!更诡异的是,靠近冰崖的区域,光线呈现出一种怪诞的扭曲和折射,仿佛空间本身都在微微波动。
“就是这里了…”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与凝重,他仰望着这令人窒息的冰雪奇观,脸色凝重,“磁场完全紊乱,探测器彻底报废。大小姐,陈教授笔记里提到的具体位置是?” 李香林拿出那张早已被冻得发脆的模糊照片,照片上的冰崖轮廓与眼前的庞然巨物重合。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冰崖底部最靠近地面的那片区域——那里冰裂缝最为密集,如同破碎的蛛网,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新近堆积的积雪和冰碛碎石。 凤凰印记的灼热感陡然增强!如同沸腾的铁水烙印在腕骨上!
指向那片被冰雪覆盖的乱石堆! “那里!”李香林毫不犹豫地指向目标区域,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穿透力,“冰崖底部,坐标区!清理积雪!” 希望的火苗在绝境中骤然升腾!
秦风眼中精光爆射,立刻带着两名体力较好的队员,顶着冰崖底部盘旋的狂风和冰屑涡流,挥舞着冰镐和折叠铲,开始奋力清理那片区域的积雪和碎石。每一次冰镐落下,都伴随着冰屑纷飞和沉重的喘息。 积雪和碎石被一点点剥离。
时间在紧张的挖掘中流逝。
突然!
咔嚓!
秦风的冰镐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不同于冰块的闷响!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滞!
秦风小心翼翼地用冰镐扒开周围的碎石和冻土。
一个埋在冰碛层深处、被冻得如同岩石般的物件显露出来!
那是一截断裂的、早已锈蚀不堪的金属测绘仪支架!支架上,牢牢绑着一个同样锈迹斑斑、裹着厚厚防水油布的金属圆筒! “找到了!”秦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颤抖!他如同挖掘珍宝般,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割断早已腐朽的绑绳,将那冰冷的金属圆筒捧了出来! 李香林快步上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接过那沉重的圆筒,冻得几乎麻木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拧开密封的螺纹盖。一股陈旧纸张和防潮剂混合的冰冷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卷保存相对完好的、泛黄的厚实防水笔记本!
她颤抖着翻开扉页。
一行熟悉的、刚劲有力的钢笔字迹,如同穿越时光的烙印,清晰地映入眼帘:
“深渊之眼初探记录 - 第七次冰盖勘测 - 领队:陈清河 - 1953年冬” 陈清河教授的笔记!他真的来过这里!七十年前!
李香林迫不及待地翻动书页!坚韧的防水纸张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钢笔记录、手绘的冰层结构剖面图、矿物样本速写,以及大量复杂的地质参数和生物标记! 当翻到笔记中段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一幅清晰的手绘矿物素描占据了整整一页!
素描主体,正是他们在瑞士实验室里见过的、散发着不祥幽蓝光泽的“深渊之息”矿石!
然而,在这枚“深渊之息”矿石的旁边,清晰绘着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伴生矿物! 那种矿物呈现出一种冰晶般的纯净剔透,内部却蕴含着无数细密的、如同金色星辰般的固态包裹体!矿石周围,还用细密的线条标注着一种极其微弱的浅蓝色荧光!素描下方,是陈清河教授力透纸背的标注:
“冰魄伴生金晶!极度珍稀!蕴藏奇特生物活性与微弱能量辐射!疑为‘冰魄’矿脉高纯度富集核心!坐标:北纬xx°xx'xx\",西经xxx°xx'xx\"(即此冰崖底部x区)” 冰魄伴生金晶!纯净剔透,内含金星辰!微弱浅蓝荧光!
这不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能救温世礼性命的高纯度“冰魄”吗?!它就伴生在危险的“深渊之息”旁边!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贯穿李香林全身!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锁定笔记标注的核心坐标区——正是秦风他们刚刚清理出来的、那片裸露着古老冰层和冻土的崖底区域! “挖!”李香林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尖锐,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目标区域!向下!掘地三尺!冰魄就在下面!” 希望的火种终于点燃!秦风和他的队员如同被注入强心剂,冰镐和铁铲挥舞得更疾更猛!每一次凿击都带着背水一战的疯狂!冰屑和冻土碎块四溅!
李香林紧紧攥着陈清河的笔记,如同握着通往生路的密钥。她的目光投向那片被疯狂挖掘的区域,又越过狰狞的冰崖,仿佛穿透了万里冰原和浩瀚大洋,看到了伦敦圣玛丽医院病床上那张苍白却等待希望的脸庞。 “冰崖泣血玉魄藏,金晶映雪照寒霜。千钧一镐破玄壁,万里归心寄药香!” 无声的呐喊在她心中激荡!冰崖底部,那蕴藏着生命希望的瑰宝,能否在绝望的冰封中重见天日?伦敦垂危的生命,又能否等到这极寒之地的救赎?最后的挖掘,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