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看着姐姐笑得如此开怀,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她走上前,拉着还在笑的秦熙,一同去后院。
果然看见四个小泥猴正在地上滚作一团,玩得不亦乐乎,身上、脸上都沾了泥土草屑。
姐妹俩哭笑不得,上前一人提两个,像拎小鸡崽似的把这四个脏兮兮的小家伙提溜起来,从学堂后门直接塞进了隔壁的仁心堂。
秦玥找来一个性子沉稳的牡寨小姑娘,嘱咐她帮忙看着这四个孩子,别让他们跑出医馆,便又转身回到学堂寻秦熙。
秦熙已在书房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只是眼角眉梢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
秦玥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挤着秦熙坐下,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然后朝她挤眉弄眼,脸上写满了促狭和询问。
虽未明说,但那意思不言而喻,你对那“呆子”到底怎么看?
秦玥没说话,秦熙却能读懂她的心思。
她放下书卷,转头迎上妹妹戏谑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而肯定。
秦玥见状,脸上立刻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问道:“你……真不嫌弃他傻啊?你看他今天那样儿……”
秦熙唇角微扬,语气带着宠溺的调侃:
“嫌弃什么?傻点才好呢,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再说了……”
她顿了顿,狡黠的说:“我就喜欢傻子。”
秦玥被姐姐这直白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即笑着去捂她的嘴,嗔道:
“哎呀!你这话说的,真不害臊!”
姐妹俩笑闹作一团,书房里充满了轻快的氛围。
闹够了,秦熙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神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理智,她看着秦玥,认真地说道:
“他这人,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这是其一。其二,他无父无母,亦无亲族牵绊。”
秦玥初时不解,随即恍然大悟,睁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这无父无母,在旁人看来或许是缺憾,到了你这里,反倒成了优点了?”
秦熙坦然点头,目光明澈:“不错。如此一来,日后若在一处过日子,便是我说了算,家中事务皆由我做主。”
“不必应付复杂的婆媳关系、妯娌往来,更无人会对我行事办学指手画脚,徒增烦扰。岂不清净自在?”
秦玥听着姐姐这通透又带着算计的分析,忍不住拍手笑道:
“哎呀!照你这么说,咱们这位赵夫子,倒真是万里挑一的‘贤夫良父’了!”
秦熙被妹妹这说法逗得再次笑出声来。
等秦熙笑够了,秦玥想起正事,便将刘昌告诉她,赵文启愿意入赘秦家,甚至将全部家当都当作“嫁妆”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熙。
秦熙听完,秀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她轻轻“呵”了一声,道:
“他竟有这般决心?倒是出乎我意料。看来,我可得好好谢谢妹夫帮了我一个大忙。”
秦玥听到秦熙口中吐出“妹夫”二字,这次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也学着秦熙方才的样子,得意地挑了挑秀眉,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笑嘻嘻地说道:
“那是自然。等你们好事成了,办婚礼的时候,可得给我们包个大大的红封,好好谢谢我这个妹妹和你的好妹夫才行。”
赵文启心心念念的新衣服终于做好了。
前一晚,他特意去了趟快活林,将自己从头到脚、从发丝到指甲缝都搓洗得干干净净。
次日清晨,他换上那身崭新的月白杭绸直裰,料子顺滑垂坠,剪裁合体。
他对着家中那面模糊的铜镜照了又照,只觉得镜中人当真是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颇有几分话本子里那些能让深闺小姐一见倾心、非君不嫁的翩翩才子风范。
他将那个装着玉竹簪的精致木盒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迈着尽可能沉稳实则雀跃的步伐,朝着学堂走去。
晨光熹微中,秦熙一如往常,站在学堂门口,微笑着迎接陆续到来的孩子们。
当她的目光触及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时,眼中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惊艳的光彩。
今日的赵文启,确实与往日大不相同,少了几分往常的呆愣气,多了几分清朗俊逸。
她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着他,从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到那身新衣,再到他脚下那双同样刷洗得干干净净的布鞋。
她的目光坦然,带着欣赏,最终落回他因紧张而微微泛红,却又努力维持镇定的脸上。
“赵大哥,”秦熙语中带笑,声音清冽悦耳。
“今日这身衣裳很是衬你,显得格外精神。”
就这一句话,赵文启只觉得如同天籁,心中那点因为花费巨资而产生的肉疼瞬间烟消云散。
只觉得这三两银子花得太值了!
他暗下决心,等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再去多做几身这样的好衣裳穿给她看。
被心上人如此直白地夸奖,赵文启心花怒放,仿佛踩在云端。
他努力平复着如同擂鼓般的心跳,深吸一口气,准备就在这晨光美好的学堂门口,将自己反复演练了无数遍的肺腑之言,郑重地说与秦熙听。
他刚张开嘴,酝酿好的词句已经到了舌尖:“秦熙姑娘,我……”
“秦夫子安康!赵夫子安康!”
一个稚嫩清脆的童声恰好响起,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门口,乖巧地向两人行礼问好。
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赵文启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又被咽了回去。
他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和秦熙一同温声回应那孩子:“快进去吧。”
接下来,孩子们如同归巢的小鸟,陆陆续续来到学堂。
每当赵文启鼓起勇气,想要寻个间隙开口时,总会有新的孩子到来。
他就像一个拉满了弦的弓,却一次次找不到目标,只能一次又一次无奈地松懈下来,内心的焦灼与紧张几乎要将他淹没。
好不容易,眼看着最后一个孩子也走进了学堂,周围暂时安静下来。赵文启再次深吸一口气,准备抓住这宝贵的空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