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一高兴,竟将自己压箱底的两件宝贝取了出来。
那是两杆通体乌黑、由百炼精钢掺杂寒铁打造的长枪,枪身韧性极佳,枪头雪亮,散发着森森寒意。
“这两杆‘乌蟒枪’,跟了老头子大半辈子,立下过不少功劳。”
雷总镖头抚摸着枪身,眼中流露出不舍与追忆:
“局里好些徒子徒孙眼馋了许久,我都没舍得给。今日看与你们这两个小子投缘,便送给你们了。”
“望你们善用此枪,勤加练习,莫要堕了它的威名。”
刘昌和阿土又惊又喜,他们一眼便看出这乌蟒枪绝非凡品。
两人赶紧双手接过,只觉得入手沉甸甸,一股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却奇异地与体内气血隐隐呼应。
他们郑重地向雷总镖头行了大礼,感激不尽。
雷总镖头豪迈地挥挥手:
“好好练!以后再来京城,再来跟我老头子比划!让我看看这枪在你们手里,能耍出什么名堂!”
“一定!”
两人异口同声,心中充满了对这位前辈的感激和对未来武艺精进的期待。
返程的日子转眼即到。
因为采购的大宗物品都已托付镖局运送,一行人算是轻装上阵。
刘昌和阿土一人一骑,神采飞扬地骑在马上,手持着新得的乌蟒枪,更添几分英武之气。
孙弘文和周荔夫妻则共乘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王夫人原本担心儿子粗心,照顾不好儿媳,想派几个细心的丫鬟随行,但被周荔婉拒了。
刘昌和阿土也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向王夫人保证,一定会将大伯母照顾得妥妥帖帖。
王夫人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孙知言特意向翰林院告假一日,亲自将父母和好友送出城外。
望着即将启程的马车和骏马,他心中充满了不舍,这几日的热闹与欢笑犹在眼前,转眼又要各奔东西。
刘昌看出了他的情绪,翻身下马,走上前用力抱了抱他,随后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轻轻捶了一拳,朗声笑道:
“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我和阿土熟门熟路了,争取常来看你。”
“说不定下次,就是来喝你和某位京城千金的喜酒了。”
阿土也在一旁大声附和:
“就是!知言你好好当你的官,要是实在想我们想得紧,捎个信来,我立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来京城找你!”
孙知言被两人一番插科打诨,心中的离愁别绪冲淡了不少。
他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刘昌和阿土,最终定格在刘昌脸上,语气变得格外认真:
“你们……回去后,好好待你们的未婚妻子。”
他顿了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盯着刘昌:
“尤其是你,刘昌,要是敢欺负秦玥,让她受半点委屈,我……我们可不放过你。”
刘昌先是一愣,随即失笑,斩钉截铁地保证:
“你放心!我刘昌对天发誓,这辈子定将秦玥视若珍宝,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否则天打雷劈!”
阿土也立刻帮腔,故作凶狠状:
“对!你小子要是敢欺负玥儿,我们这两个做哥哥的,第一个不答应!定要你好看!”
孙知言也顺势接话,试图用玩笑掩盖那丝复杂的情绪:
“没错,我们这两个‘大舅哥’,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刘昌被他们一唱一和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郑重保证。
然而,再多的不舍与玩笑,也阻挡不了离别的时刻。
三人再次用力地拥抱在一起,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随后,刘昌和阿土翻身上马,一左一右,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护着孙弘文和周荔的马车,朝着城外与马帮约定的汇合点缓缓行去。
孙知言站在原地,久久凝视。
直到父母和好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化作小小的黑点,最终连黑点也看不见了。
他才在王夫人的催促下,带着满心的空落与祝福,转身回城。
第二日,孙知言收拾心情,照常去翰林院上值。
他以为自己只是经历了一场寻常的离别,却不知,昨日在城门外那真情流露的拥抱场景,已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他刚走到翰林院存放典籍、供他们这些编修整理史料、起草文章的“清风轩”外。
便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
一个尖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讥诮:
“哟,咱们的状元郎昨日可是好一番情深义重呐!”
“堂堂天子门生,翰林清贵,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两个不知哪里来的粗野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立刻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话:
“可不是嘛!听说孙编修家中为他相看了好些名门闺秀,他却一个也瞧不上眼。”
“莫不是,好的不是红妆,而是另有癖好?”
此话一出,引得室内几人发出阵阵压抑又猥琐的低笑。
最先开口那人又道:
“若真是如此,那我等可不敢再与他共处一室,免得沾染了晦气,坏了清名!”
孙知言站在门外,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血液都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万万没想到,同僚之间,竟会如此不堪,以如此恶毒龌龊的心思来揣测、诋毁他与好友之间纯粹的情谊。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正要推门进去,与这群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酸儒理论个清楚明白。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及门扉,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女声,已先他一步在轩内响起。
如同玉磬敲击,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汝等身为翰林院官员,清流之所系,不想着精进学问、报效朝廷。”
“反倒如同市井小人一般,在背后议论同僚长短,搬弄是非,正正是丢尽了天家的脸面!”
孙知言心中猛地一惊,这人是长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