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脸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他一言不发,径直钻进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两坛岩桑珍藏的好酒,又硬拉着正准备洗漱歇息的刘昌,不由分说地来到城外。
月色清冷,树影婆娑。
阿土一屁股坐在地上,拍开泥封,抱起酒坛就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似乎能暂时麻痹心口的剧痛。
刘昌看着好友这副模样,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他默默地在阿土对面坐下,也拍开另一坛酒,陪着他喝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不是……银花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她……不愿意嫁给你了?”
阿土闻言,动作一顿,抱着酒坛的手臂微微颤抖。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看了刘昌一眼,那里面盛满了破碎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悲伤。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将银花和他说的话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咆哮,又像是在泣诉,声音里充满了被辜负的绝望。
刘昌听完,眉头紧紧锁起,只觉得这事棘手无比。
银花的决定关乎她个人的志向和整个部族的权力交接,绝非儿女情长可以动摇。
他看着阿土痛不欲生的样子,知道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对银花是付出了真心的。
他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那……你呢?阿土,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一问,如同打开了阿土泪水的闸门。
一直强忍的委屈和伤心瞬间决堤,阿土的眼泪汹涌而出,边哭边含糊不清地说:
“我……我能有什么打算?人家……人家压根就没把我算进她的以后里。她规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唯独……唯独没有我的位置。”
他哭到伤心处,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带着浓重的鼻音,越发显得可怜:
“她……她就只图我的身子,只想睡我,好……好给她留个种!她要把我睡完就扔了!呜呜呜……”
越说越觉得委屈,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刘昌看得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自己感情经验实在浅薄,哪里懂得如何开解这般深刻的情伤?
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默默地陪着阿土,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或许,此刻无声的陪伴,才是最好的安慰。
两个少年,一个借酒浇愁,一个陪友买醉,直到月过中天,两坛酒见了底。
两人都醉得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回了家,倒在床上便不省人事。
第二天日上三竿,岩桑见两个小子房门紧闭,毫无动静,觉得奇怪,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却死寂一片。
他心下不安,用力一推,房门应声而开,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他倒退半步,忍不住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皱眉道:
“嚯!这两个臭小子,这是喝了多少马尿?”
他走进屋,只见床上两人睡得昏天黑地,刘昌还算规矩,阿土则四仰八叉,一只脚还搭在刘昌肚子上,鼾声如雷。
岩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赶紧转身出去,让阿土娘快去请秦玥过来看看,顺便抓一副醒酒药。
阿土娘不敢耽搁,小跑着去了药铺。
秦玥一听是刘昌和阿土宿醉不醒,又是担心又是生气。
赶紧配了几味药性温和却有效的醒神药材,让药童快去煎上,自己则带着阿依,提着药箱匆匆赶了过去。
到了阿土家,只见岩桑正试图将两个醉猫扶起来灌点温水。
秦玥上前一看,两人脸色潮红,呼吸间酒气熏天,睡得如同死猪一般。
她气不打一处来,对阿依使了个眼色。阿依会意,两人一人负责一个,伸出手,找准他们的麻筋,用力捏了下去。
“嗷——!”
“哎哟喂!”
两声凄厉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刘昌和阿土瞬间被剧烈的酸麻胀痛激醒,抱着脑袋龇牙咧嘴,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冒金星。
“醒了?”
秦玥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们:
“还敢喝吗?”
两人哪里还敢吭声,尤其是刘昌,看着秦玥板着的脸,心虚地低下头。
这时,阿土娘端着药童送来的醒酒药进来,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在秦玥“温柔”的注视下,刘昌和阿土不敢反抗,捏着鼻子,硬是将那碗苦得让人舌根发麻的药汁灌了下去。
好不容易等两人稍微缓过劲,虽然依旧头疼,但总算清醒了不少。
秦玥又盯着他们每人喝了一大碗清淡的米粥暖胃,这才勉强消了气。
刘昌觑着秦玥脸色稍霁,连忙讨好地冲她笑了笑,想凑近说句话。
谁知秦玥立刻嫌弃地皱起鼻子,后退一步,用手扇了扇风:
“离我远点!一身酒臭!”
刘昌一愣,自己抬手闻了闻衣袖,果然一股酸馊的酒气混合着汗味,确实不好闻。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赶紧拉起同样浑身难受的阿土,两人逃也似的跑去快活林,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等他们神清气爽地回来时,岩桑正等在阿土的房间里。
刘昌知道他们父子有话要说,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直奔药铺找秦玥。
药铺里,秦玥正在给一位咳嗽的老妇人诊脉,神情专注。
刘昌溜达进去,伙计们纷纷笑着打招呼:
“少东家来啦!”
刘昌一一点头回应,然后蹭到柜台边,偷偷看着秦玥。
秦玥明明看见他了,却故意扭过头不搭理他,继续写药方。
一旁的周掌柜看着刘昌那副想上前又不敢,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心里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