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泉水瞬间包裹全身,驱散了闷热和酒气,舒服得阿土忍不住发出一声畅快的叹息。
他在水潭里游了几个来回,像一尾欢快的鱼,只觉得浑身舒泰,痛快淋漓,嘴里不住地念叨:
“痛快!真痛快!”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一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个身影正慵懒地依靠在粗壮的枝干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美景”。
银花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容,目光毫不避讳地在水潭中那个矫健的身影上流转。
从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腹一路看到劲瘦的腰身和修长有力的双腿。
她甚至还满意地咂了咂嘴,偏过头对盘在她颈窝处的阿红糯低声耳语,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阿红糯,瞧瞧,该有的都有,该大的也大,一看就很有力气……比咱们寨子里那些歪瓜裂枣可强多了!你说是吧?”
阿红糯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小小的三角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
银花和阿红糯又津津有味地“观赏”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远处传来仆人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和故意的咳嗽声。
银花才意犹未尽地轻笑一下,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密的树影之中,消失不见。
那仆人听见头顶树叶轻微的响动,知道圣女已经离开,这才加快脚步,捧着一套崭新的牡族男子服饰来到水潭边,高声叫道:
“小爷,衣裳给您取来了。”
阿土闻声游回岸边,接过衣裳,道了谢,迅速擦干身子换上。
这是一套靛蓝色的牡族传统便服,布料柔软,款式简洁,穿在阿土挺拔的身材上,竟意外地合身,衬得他多了几分异族少年的英武之气。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回到客房时,屠老三刚好也回来了,一看他这身打扮,眼睛一亮,粗声笑道:
“嘿!你小子,穿上这身皮,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嘛,精神,好看。”
阿土被屠老三这么一夸,非但不害羞,反而得意地呲起一口大白牙,洋洋自得地转了个圈:
“那是,我穿什么都好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便有仆人轻轻敲响了秦玥的房门,恭敬地请她们洗漱后用早食,随后便引着秦玥从三楼的客房上到了四楼。
四楼的房间显然更加私密和精致。
屋里坐着三个人:一位是脸色苍白、腹部高高隆起的年轻孕妇,正是银花的嫂子。
一位是年纪与阿勇族长相仿、衣着华贵、气质雍容的妇人,眉眼间与银花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族长夫人,银花也坐在一旁。
见秦玥进来,银花便对那位年长的妇人说道:
“阿妈,这位就是我和您提过的,从石城来的秦郎中。”
秦玥连忙上前,向族长夫人和银花嫂子见礼问好。
族长夫人态度倒是比阿勇族长和缓许多,她上前一步,亲手扶起秦玥,细细打量了她几眼,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开口便是夸奖:
“快不必多礼。早就听银花说来了位女神医,没想到竟是这样年轻俊俏的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这通身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秦玥连忙谦逊地回应:“夫人过奖了,晚辈不敢当。”
族长夫人又笑着夸赞:“秦郎中的牡族话说得真好,莫非家中也有我们牡族的亲人?”
秦玥微笑着回答:“夫人谬赞了,说得还很不熟练。家中都是汉人,这牡族话是小时候随家人来到石城后,跟着邻居和朋友们零零散散学的。”
“不止是牡族话,居住在石城周围的其他一些部族语言,晚辈也多少都会一些,只是都不够精通。”
银花趁机搭话,故作好奇地问道:“哦?那你那个黑黑壮壮的哥哥呢?他怎么长得和你一点也不一样?”
“你白得像刚磨出来的嫩豆腐,他黑得像烧透了的煤球似的。”
秦玥闻言莞尔一笑,耐心地将自己与阿土的关系娓娓道来。
解释他们并非亲生兄妹,而是干亲兄妹,但阿土就像她的亲哥哥一样,一直非常照顾和保护她。
银花听完,眼中闪过一抹更深的满意之色。心中暗想:
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干亲妹妹都能如此维护,足见其重情重义,心地善良。
她对自己看中的这位阿郎越发满意了。
闲聊了几句,缓和了气氛后,秦玥便开始为银花的嫂子诊脉。
银花的嫂子年纪很小,一问年龄才堪堪十六岁,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那异常巨大的肚子,与她单薄瘦小的身形形成了极其不协调的对比。
秦玥最开始以为是双生胎,但仔细摸了胎位和把了脉后,发现只有一个胎儿。
她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她轻声询问孕妇哪里不舒服。
银花的嫂子气息微弱地说:“总是觉得喘不过气来,胸口闷得慌,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
“晚上睡觉根本躺不平,只能半靠着枕头睡,一躺下就觉得快要窒息了……”
她说着,艰难地拉起秦玥的手,放在自己肋骨下缘的位置。
“这里也疼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顶着、撑着,时时刻刻都疼,碰都不敢碰。”
秦玥又小心地挽起她的裤腿,只见她的脚背和小腿浮肿得非常厉害,用手指一按,就是一个深深的坑,好久都弹不回来。
秦玥面色凝重,询问道:“嫂子平日里每天都吃些什么?一天吃几顿?”
族长夫人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骄傲:
“吃的都是顶好的东西!各种肉食管够,土鸡、野兔、猪肉,换着花样给她做,汤都是熬得浓浓的鸡汤,上面漂着厚厚一层黄亮的油花,那样才最补身子。”
“她前阵子吐得厉害,吃了就吐,怕亏着孩子,就只能吐了再赶紧吃,所以一天总要吃上七八顿才行。水我都不让她多喝,渴了就喝鸡汤,那才养人。”
秦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样毫无节制地进补,难怪胎儿会长得如此巨大。
而银花的嫂子本身年纪小,身体尚未完全成熟,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