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砰砰砰!砰砰砰!”
急促而慌乱的敲门声,将隋安儿和秦玥惊醒。。
隋安儿示意秦玥先别动,自己走到门边,拔下门闩。
门外站着的身影,是阿土!
他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到隋安儿,带着哭腔嘶喊:
“安……安儿婶!救救我娘!我娘……我娘她……”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抽噎堵住,但那惊恐欲绝的眼神和指向自家方向的颤抖手指,已经说明了一切。
隋安儿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睡意彻底消散。
她记得阿土娘明明还有半个月才到产期。
“玥儿!” 隋安儿猛地回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快,穿上最厚的衣服,带阿土去请林郎中!用跑的。就说阿土娘急症,要生了,快去。”
秦玥立刻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回屋飞快地套上棉袄,一把拉起还在发抖的阿土:
“阿土哥,走,跟我去请先生。” 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影,瞬间就冲进了门外浓稠的黑暗里。
隋安儿也顾不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和外衫,她一边飞快地系着衣带,一边冲出家门,直奔隔壁徐嬷嬷家。
“徐嬷嬷!徐嬷嬷!快开门!阿土娘怕是要生了!”
徐嬷嬷年纪大,觉浅,早已被刚才阿土的敲门和隋安儿母女的动静惊醒。
此刻听到拍门和呼喊,心里也是一咯噔,立刻披衣开门。
看到隋安儿,徐嬷嬷二话不说:“走!”
两个女人,一个怀着身孕,一个年过半百,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阿土家。
隋安儿的心跳得像擂鼓,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感受到母亲的紧张,不安地动弹了一下。
推开阿土家的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猛地扑了出来。
“呃啊!”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里屋传来。
隋安儿和徐嬷嬷冲进里屋。
昏暗的油灯下,阿土娘蜷缩在床上,身体痛苦地扭曲着。
她脸色煞白,嘴唇干裂,豆大的冷汗布满了额头和脸颊,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散乱黏腻的头发。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身下的褥子,已经被大片的鲜血彻底浸透。
“老天爷啊!” 徐嬷嬷倒抽一口冷气。
隋安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慌。她冲到床边,抓住阿土娘冰冷湿黏的手:“嫂子,你撑着点,郎中马上就来。”
阿土娘似乎听到了声音,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眼神涣散而痛苦。
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更加急促痛苦的呻吟。
“嬷嬷!快!” 隋安儿当机立断。
“帮我把她裤子脱了,找干净的稻草来越多越好。”
她们都是生育过的妇人,知道此刻首要的是垫高下身,避免血液流失更快。
徐嬷嬷也回过神来,立刻动手。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褪下阿土娘被血浸透的裤子。
那浓烈的血腥味更加刺鼻。
隋安儿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接过徐嬷嬷抱来的干净稻草,迅速铺在阿土娘身下,一层又一层,试图吸收那汩汩流出的鲜血。
但新的血液很快又将稻草染红。
徐嬷嬷冲向厨房。
很快,她端着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红糖水冲了回来,里面卧着一个荷包蛋。
“阿土娘,快,喝点,攒攒力气。” 徐嬷嬷试图扶起阿土娘的头。
但阿土娘牙关紧咬,痛苦让她根本无法吞咽,喂进去的水顺着嘴角流下,混着冷汗滴落在染血的稻草上。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 秦玥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林郎中的身影冲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秦玥。
林郎中的眼睛第一时间锁定了床上气息奄奄的阿土娘和她身下那刺目的鲜红。
他只扫了一眼,脸色就骤然变得极其凝重,几步跨到床边,手指迅速搭上阿土娘冰冷的手腕。
脉象浮大而芤,疾数而无力,如按葱管!
“胞衣早剥,凶险至极。”
他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旧藤箱,取出一个布包,展开,里面是长长短短、寒光闪闪的银针。
“秦玥!” 林郎中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立刻熬一碗浓浓的参汤,用我箱子里那支老山参须,快。”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下如飞,精准地将几根长针分别刺入阿土娘头顶的百会穴、手上的合谷穴、腿上的三阴交穴等几处要穴。
他凝神屏息,手指捻动银针,试图通过刺激穴位来强行收敛气血,减缓那奔涌的血流。
秦玥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扑向林郎中的药箱,翻出那支用油纸仔细包裹的老山参,冲向厨房找锅生火。
银针刺入,阿土娘微微抽搐了一下,那汹涌的血流真的减缓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汩汩外涌,变成了缓慢的渗出。
林郎中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这只能暂时延缓,根本无法止血,更解决不了根本。
腹中的胎儿和剥离的胎盘,才是致命的根源。
“再熬一碗止血汤!” 林郎中声音沙哑,语速更快。
“茜草、蒲黄炭、地榆炭、三七粉!按我教你的‘急症止血方’,剂量加倍!快!”
他必须双管齐下,用猛药止血固脱。
秦玥刚把参汤的罐子架到火上,闻言立刻又跑回来,在药箱里翻找林郎中指定的药材。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阿土带着一个的老妇人冲了进来。
那老妇人正是附近最有经验的王稳婆。
王稳婆一进门,那浓重的血腥味让她浑浊的眼睛猛地一眯。
她二话不说,几步走到床边,直接掀开盖在阿土娘身上的薄被,伸出手按向阿土娘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的手指在隆起的肚皮上仔细地触摸、按压、感受……
片刻之后,王稳婆收回手,脸色比林郎中还要难看。
她抬起头,目光直接投向屋子里唯一还能拿主意的隋安儿,声音沉重:
“娘子,情况太糟了,胎位不正,横位,卡死了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