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白领着众人径出霍孜北门,来到山上。阿依慕特地找了几名手巧的士兵,并从灾民和居民中找了几位匠人同去。
小夕找了一卷羊皮,带上笔墨跟着。
阿墨逗小夕:“小夕真有雅兴,这是要上山去画《冬日受灾图》,还是作《霍孜救灾赋》呀?”
小夕白了阿墨一眼道:“墨哥哥,这大好机会,把建造树屋的方法画下来,以后不就可以流传出去,帮助更多人了吗?”
阿依慕也说:“墨儿,你还是这般调皮。你如今做哥哥,还不如妹妹懂事,日后,你师父怎会放心?”
阿墨说:“我师父怎么会不放心?到了野外,师父第一,我便是第二。”
阿依慕摇摇头笑道:“你呀,若只对小夕调皮倒也罢了;若对其他女孩儿也调皮,你师父迟早收拾你。”
山上云杉耸立,密密匝匝,都是造树屋的现好材料。张太白果然了得,手脚麻利,又锯又砍,叮叮咣咣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便造好一个树屋。阿墨、贝支钻进去滚了一通,别有一番趣味。
天黑之前,张太白又指导阿依慕带去的士兵和工匠做了好几个木屋,教出头一批徒弟。
阿依慕带着小夕、阿墨和贝支入城招募人手,连夜赶制树屋。因为阿依慕民望颇高,竟召到百余人上山,披星戴月,燃起火把,现学现造。从城中往北山看去,半山通红,蔚为壮观。
第二日,上山造屋的人更多了。如是一日一夜下来,竟在北山上建了树屋百余所,三、四百名灾民在夜里终于有了容身之所。
自此,灾民们晚上回树屋睡觉,白日回城;除取食之外,在张太白的带领下,修葺坍塌的桥梁房屋,打造板车雪橇,铸制锄犁耙耒,夜以继日,直至一切渐入正轨。
张太白高高大大,皮肤黝黑,忙忙碌碌的身影在雪白的世界里格外显眼。贝支因为一直赶路,恢复不佳,背伤复发,只能休息。小夕则跟着阿依慕,学习赈灾之中如何应急,如何管理,如何动员,如何关怀……唯独阿墨却不见了踪影。
晚上,阿依慕在自己的大棚里,“摆宴”答谢张太白。
说是摆宴,其实还是菜汤、米粥和馕饼,不过,馒头换成了素包子;每人桌前还摆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
“多亏太白先生襄助,灾民们才有了容身之所。容我以米汤代酒,敬太白先生。”阿依慕敬“酒”道。
张太白倒不好意思起来,直说“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眼睛却只盯着鸡汤。
小夕问道:“太白兄,这树屋的建造,比起你说的吕公车,还有什么藉车,难度如何?”
张太白答道:“造树屋比造梯子难不了多少,跟那些东西没法儿比。”
“那么说,太白兄的绝技还没显露过呢?”
“嗯,话虽如此,这几日是我艺成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所以说,成就感来自于创造的价值,而不在于打造了多么复杂的东西。”小夕认认真真地总结道。
“好了好了,”阿依慕笑道:“先让太白先生用饭吧。鸡汤里那块肉都快被太白先生盯得不好意思了。”
“谢过阿掌事。”张太白说完,唏哩呼噜便把鸡汤灌进肚子里。
阿依慕笑着把自己的鸡汤推到张太白面前,小夕便把自己的鸡汤给了阿依慕。
阿墨道:“慕阿姨怎么不谢谢我?这鬼天,狼都能饿死,可知我猎这只山鸡多不容易?足足跑了三天呢!”
“你有这力气,还不如帮太白先生搬搬木料。”
“我不,我只管孝敬慕阿姨,别人我可管不着!”阿墨说着,也把自己的鸡汤推到阿依慕面前。
阿依慕没接,说:“墨儿,你这小甜嘴儿在阿姨这儿没用,得用对地方用对人。”便将阿墨的鸡汤推给小夕。
小夕脸一红,低低地说:“墨哥哥也辛苦,还是墨哥哥吃吧。”
张太白看得着急,嚷道:“你们再不吃,我都吃了啊!”
三人相视而笑,便把鸡汤都给了张太白。阿依慕道:“话说回来,真的谢谢你们。解决了灾民的住宿问题,我终于有力气想想后面的事情了。”
小夕问道:“小姨,后面还有什么事情呢?”
“太多了。”阿依慕眉头紧锁道:“如今为了赈灾,眼瞅着仓里的储粮都要耗光,春季来时,如何播种?还有,雪灾过后,化冰之时,交河极易犯涝成灾。今冬这灾情,我担心春来交河城会有涝灾。还有……”
阿依慕本想说,天山以北灾情更甚,匈奴牲畜冻死饿死极多,只怕开春又来抢掠,但还是咽了回去,没说出口。
小夕听罢,也发愁道:“都说春天是希望,我还以为就这么熬一熬便过去了呢。若如小姨所说,来年还不如没有春天。”
阿墨不知如何安慰,便说:“没有事,慕阿姨一定有办法。”
阿依慕道:“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来想想办法?”
阿墨讪笑,埋头啃饼。
“当真没有办法吗?”小夕问。
“车师前部向来上下节俭,霍孜又是丝路上的商贸重镇,余钱还是有一些的。”阿依慕道:“商人重利,允诺捐钱可在来年生意上给予适当便利的话,也能够紧急从他们那里筹一笔钱。当务之急,就是跟大汉买入种子,以供来年春耕之用。”
“我去跟他们说!”阿墨嚷道:“我带上太白兄,一定马到成功!”阿墨不想大家说他只会游荡打猎,便主动请缨。
阿依慕怅然道:“话虽如此,从天山化冰,到交河犯涝,当中时间不会很长,我们还需计算谈判时间,大汉备种、运种的时间,在这之前,还需估算所需银两,统计农户……事情实在是很多。万一谈判不成……”
小夕握住阿依慕的手道:“小姨莫愁,我来帮你!谈判也一定会成功的。车师前部和大汉关系不是一直不错么?”
听小夕这么说,阿依慕虽愁,却倍感欣慰:“小夕最好了。小姨只是怕万一……”
“没有万一!”小夕冲阿墨眨眨眼说:“出发前,我们就拿只会四处游荡的墨哥哥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