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渊的四肢已经没有潜藏的诅咒黑雾,莱恩慢慢的引导玄气靠近岐渊胸膛那粘稠的海洋。
莱恩本以为只是如同驱散四肢一般,每次只需要稍微引导出一点离开岐渊身体,之后由守在外面的苍泽击散就好。
但当他真正接触到胸膛的这一处海洋,才发觉自己错的离谱。
“嗯?这是哪?”
莱恩突然感觉身边的场景变了,不再是那处苍泽居所下的地宫,眼前也没有了赤膊而坐的岐渊。
“好冷。”
莱恩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站在雪地之中,身上却穿着地宫中的夏季衣裳。
莱恩尝试调动身体的玄气,却发现自己仿佛又变成了曾经普通的八岁少年,身上没有一丝玄气。
“好奇怪…”
莱恩眯着眼四处观望,这才发现所在之处竟然是大雪掩埋的战场。周围插着无数的箭矢与长矛,那些原本以为是连绵的雪堆,被风吹过才看到其下埋藏的尸体。
狂风卷起雪雾,莱恩选了一个方向踏步走去,却发现脚踩在雪地上却没有脚印。
“不能使用玄气,能感觉到寒冷,可是又好像没有实体,这到底怎么回事?”
经历如此多的事之后,他早已不是曾经只会恐惧的少年,而是更有担当与思考。
莱恩举目望去,好像模模糊糊看到有个人影在前方走动。
“什么时候?”
莱恩吓了一跳,他之前根本没看到在这里还有其他活物。当他眯着眼睛仔细看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仿佛被扯动,向着那走动的人影快速拉近。
他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那人影面前。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身上的铠甲已经许多破损,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脸上挂满了凝结的雪霜。
“你是谁?”莱恩轻轻问道,可对方竟然毫无反应,只是看着自己的脚下。
莱恩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脚下还有另一个躺着的人。他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跳开,口中连连道歉。
这下不但是站着的人没有反应,连那个踩着的人也没有反应。莱恩这才想起,自己好像除了能感受温度,并不能与这里的产生交汇。
那人眉眼间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莱恩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待在原地,看看还有什么变化。
那个躺着的人张开了口,声音清晰的传进了莱恩的耳中。
“岐渊统领…好冷啊…我还不想死…”
莱恩听到那个名字吓了一跳,仔细看去才发现,眼前那个眼熟的男人,可不就是年轻的岐渊。
岐渊动了动嘴唇,这次通林道三省之乱的战争已经持续一年,死去的有名无名尸骨足以填满半座王城。
他摸了摸怀里那一小瓶将军赐予的丹药,闭着眼摇了摇头。
“不能给你…你我都可以死,但将军不能死。”
他看着脚下那双原本充满祈求的眼神变成绝望的灰白色,转身离开了。
“我只知道你的姓,却不晓你的名。这丹药不能给你,我还要去找将军…对不起。”
莱恩看着岐渊走远的背影,踏在雪地上的摩擦声越来越小,那濒临死亡的士兵也没了呼吸。
“是吗,原来岐渊年轻时也曾亲手放弃过生命。”
周围的画面不停的变幻,莱恩被那些扭曲的光线撕扯的快要吐了出来,索性闭上了眼睛。
“大人…”
声音又传进了耳朵,莱恩睁开了眼。
石室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天快亮了,莱恩没有引导驱散出任何黑雾,守在旁边的苍泽三人焦急无比。
“苍泽,为什么他还没醒来?岐渊也一直没有声音!”
沐婉华快疯了,这些日子毫无意外的正常几乎让她觉得这次也会平稳度过。可现在却出了大事,莱恩和岐渊对外界彻底没了反应,要不是他们微微起伏的胸膛,她甚至以为二人已经死去。
苍泽也满头大汗,他没见过这种情况。清水的呼唤和自己的雷霆刺激完全石沉大海,石台上的二人面无表情的闭目盘膝。
“你别急,他们现在玄气运转正常,呼吸平稳。未必是坏事,再等等。”
沐婉华扑过去扯着苍泽的袖袍,清水赶紧过来拉开。
“再等等?难道要等到他们吐血倒地,浑身抽搐,那样再去想办法?要是莱恩出了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苍泽顾不得还在清水怀里挣扎的沐婉华,他坐在了岐渊面前,右手悬于岐渊头上。
带着丝丝雷光的玄气从头顶进入了岐渊的身体,直奔胸膛而去。
“咦?”
在苍泽的感知中,岐渊胸口原本如海洋一般黑紫色的雾气,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茧,紧紧包裹着岐渊的心海。
他尝试着稍微触碰那黑紫色的茧,却发现自己的雷光玄气丝毫无法穿透,根本无从得知二人到底在茧中发生了什么。
苍泽收回手,看着虽然安静但仍满脸担忧的沐婉华。
“虽然我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他们可能找对了方向…嗯,有没有危险我不清楚,但是相信莱恩吧。”
“毕竟如果他做不到,岐渊要么加入瑟曦联邦寻求生路,要么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沐婉华已经平静,当初她也考虑过风险,也选择了尊重莱恩的选择。这时候却把责任归于其他人,就算冲动所致,也实属不该。
她点了点头,拍了拍仍旧拉着自己的清水的手,在二人目光注视下走到了石台旁。
“莱恩,我不知道同意你去做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事是对是错。”
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莱恩的头顶,擦去了他额头隐隐冒出的细汗。
“但我会在你身边,如果你出了事,娘陪你一起。”
清水却比沐婉华知道的更多,能让王国四柱之一几乎丧命的威胁,岂是莱恩这种入门不到两年的半吊子能沾边的。
对石室里发生的事毫不知情的莱恩,正在体验岐渊新的过去。
“大人…”
这是某个树林之外的平地,残阳如血,周围只有呼呼的风声。
应该是秋天,发黄的树叶打着旋被风吹落,偶尔掉在眼前那一站一跪的人身上。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身穿黑衣,鬓边插着银杈的女人。
“属下无罪…”
女人面色苍白,跪在地上的手边是一杯盛着青绿色液体的酒盏。
她面前站立的岐渊又老了一些,四十多岁的伟岸身材包裹在绣着独角巨蟒的锦服之下。
岐渊看着匍匐在脚边的女人,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喝了它,我信你无罪。”
女人颤抖了一下,缓缓跪直了身体。那原本秀丽的脸庞带着一丝惨然的决绝。
她伸手捏起酒盏,双手举过头顶。
“大人照顾好自己,属下月坎先走一步。”
说罢,她静静饮下盏中液体。扬了扬嘴角,最后看了一眼岐渊,缓缓侧躺而下,归于平静。
“干得好,岐渊。如此一来月曜一支便都是自己人了!”
莱恩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树木后又绕出一个男人。这人与岐渊年龄相仿,但穿着却显得更加高贵。
这男人拍着掌哈哈大笑,看也不看躺倒在地的月坎,反而拍着岐渊的肩膀大加赞赏。
“月曜使并不是你的终点,岐渊。等我坐上王座,你便是四柱之一的不二人选!”
岐渊面无表情,背在身后的手不住的颤抖。
“属下多谢烬王提拔。”
莱恩站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
“这人是烬王?清水好像说过,上一任皇帝上位之前好像是叫烬王…”
“岐渊在坐上四柱使之前,原来还当过月曜使…可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下属…?”
莱恩满脑子疑问,但在这里却无人可问。空间再次变幻,莱恩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