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千重院注定无眠。数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齐聚一堂,满心焦急地等候着院长归来。大厅之中叽叽喳喳,众人交头接耳,那嘈杂之态,活脱脱就是一个热闹的菜市场。
这二十多人,可都是千重院位高权重的核心人物。千重院分设南北两院,各设一位副院长,外加天医馆。南北两院之下,又各自辖有十二处分部,若非必要,分部之人极少露面,今天却来了十几人。
大厅正中央摆放着一口大箱子。箱子里装着荣行健送来的戒指,这么大的箱子,理应装满戒指,但仅有一枚。
“院长回来了!”一名弟子拉开嗓子大喊。
只见穆修大步流星走进来,他赤着双脚,头发如同乱麻般肆意飞舞,可脸色却透着健康的红润。此人背上背着鱼篓,肩头还扛着一根鱼竿。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毕恭毕敬迎接院长穆修大驾光临。
穆修满脸笑容,语气轻快地说道:“都别客气,快坐,快坐。”一边说着,他一边解下鱼篓,递给身旁的弟子,神色认真地叮嘱道,“这几尾鱼,你拿去杀了蒸熟。”说罢,他才将目光投向厅中的大箱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问道:“那里面装的都是戒指?”
红垂袖略带调侃地说道:“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穆修打开箱子,故作惊讶道:“哟,还真不少啊,该不会是假货吧。”
穆修拿起那枚源戒,放在嘴里咬了咬,戒指毫发无损。他又从门卫手中拿过大刀,将戒指抛向空中,当的一声砍去,戒指依旧完好。穆修满意地点点头,得出结论:“果然够硬,应该是真的。”他这测试方法,实在是简单粗暴。其实随便找个无戒者戴上一试,便能知晓真假,便是他自己戴上也可以。
南院副院长戴宾客走上前,将一封信递到穆修手上。信还未开封,无人知晓其中内容。
穆修拆开信,信上文字并不多,简洁明了写着:“我机缘巧合得到三块源石,借此打造百万枚戒指,欲分给天下苍生。诚邀千重院、多罗神王团、阿塔四武团明日正午于望江阁会晤,商讨分戒事宜。现在我将源石分给三国,希望你们善加利用。”字真的不多,但穆修看了几十遍,一字一字推敲。
戒指旁边有一枚石球,正是源石。穆修抓起源石,左看右看,除了球上的符文,好像和普通的石头差不多。
“和当初被老和尚夺走的源石一样,应该是真的。”穆修淡然道。
戴宾客满脸感慨地说道:“时隔十年,源石再度现世,看来一场风暴又要来临了。”
穆修已然落座,道:“大家都别站着了,坐下。咱们一起合计合计,把这事儿理清楚,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他看向右边一位铁面铜眼、威猛不凡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代特使,你先讲讲,然后大家依次发言,都谈谈自己的看法。”
代恩,庆国执法部派驻千重院的特使,肩负监督之责。但凡千重院有弟子违规犯禁,首先由千重院执法司处理,若千重院推诿不处理,或是处理不当,代恩便可以代表庆国执法部介入,监督执行。代恩干的活儿本就容易得罪人,所以屋内众人虽不待见他,却又不敢轻易得罪。
每次议事,穆修总会先询问代恩的意见,无论其意见优劣,总是处处以他为尊,给足了面子。
代恩也不推辞,一脸严肃,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这戒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相信千重院自会查得水落石出。后续该如何应对,千重院也定会拿出方略。我只想提醒各位,千重院向来只做三件事:一是守护王室,二是缉捕犯人,三是抵御外敌。无论何时何地,还望各位坚守本分,切勿越界。”这话,他每隔几天便要重复一次,众人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近五年来,禄东祈愈发多疑,生怕军部和千重院出现叛徒,威胁到皇室地位,这才派了代恩前来监督。送信之人未去军部,也未去王庭,而是径直来到千重院,这让代恩心里极为不痛快,感觉王庭和皇室被藐视,所以才说出方才那番话。代恩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千重院不过是王庭的一条忠犬,可别忘乎所以。”
“说得在理,说得在理。”穆修目光扫视众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语重心长地教导着,“永远要把守护王室排在首位;缉捕犯人也要听从执法部的指令,他们说捉谁,咱们就捉谁;至于抵御外敌,仰仗国主英明,这几年太平无事,暂时倒也无需操心。”
红垂袖轻轻皱了下眉头,接话道:“如今神王团和四武团掺和进来,事情可就棘手了。”
右边一位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国字脸壮汉,紧握拳头,满脸涨红,情绪激昂地说道:“来就来,我早就想会会神王团和四武团那帮家伙,想看看他们有几条命、几只胳膊。”此人名叫宫挺,也是副院长,主掌南院。看看他那块头,便知他平日里酷爱习武,练就了一身铜筋铁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勇猛之士。
红垂袖满脸嘲讽道:“还吹牛,我看他们来了你一个都打不过。”
宫挺恼怒道:“红垂袖,你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天天跟我抬杠。”
“哪有天天,不过是三天一次罢了。”红垂袖仰起头,一脸得意。
穆修哈哈一笑,脸上带着打趣的神色,说道:“宫挺,你以前和红妹不是关系挺好的嘛,最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得罪她了?”
宫挺一脸无辜,急忙辩解:“我哪得罪她了?根本没有。我就是见她最近老穿红衣服,随口说了一句:‘你能不能换件绿衣服,黑衣服、白衣服也行啊,一大把年纪了,穿得跟红玫瑰似的,像什么样子。’就因为这么一句话,结果她就给我下药,害我难受三天。”
红垂袖柳眉倒竖,破口大骂:“我穿红衣服碍着你什么事了?又没穿你家的。”
“我看你这恶婆娘是越来越放肆了!”宫挺瞪大了眼睛,一脸正气,说道,“院长,您可得好好管管她。她都结了十三次婚了,下个月又要结。每次婚后都把丈夫当奴隶,稍有不满就打成重伤,治好后接着打。现在天医馆的名声都被她搞臭了。”
代恩看着他们二人像斗鸡似的吵个没完,无奈地连连摇头,只觉斯文扫地。
红垂袖抓起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朝着宫挺的脑门砸去。宫挺早有防备,不慌不忙地歪头避开。红垂袖指着宫挺,怒声喝道:“我结婚是我的事,又没跟你结。我对自己男人不满意,打他骂他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跟千重院有什么关系?”
“行了,越说越离谱了。”代恩实在忍无可忍,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制止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商量,要吵架等商量完了再吵。”
穆修也有些尴尬,干笑两声,说道:“差点把大事给忘了,等商量完正事,你们再接着吵,我给你们评理。”在穆修眼中,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似乎永远比正事更有意思。
然而,正事还没开始讨论,便被打断了。
一名传信的弟子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报,国主请院长大人前去叙话。”
夜已深,饭都还没吃。若非有要紧事,国主又怎会挑这个时间召见?穆修赶忙起身,神色慌张,接连下达几道命令:
“快把衣服鞋子拿来,再把梳子拿来,给我收拾收拾。”
“鱼蒸好后先放在锅里,别起锅,等我回来吃。”
“国主肯定要问源石的事。”
“动作快点,别让国主久等了。”
戴宾客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又坐了回去,神色平静地说道:“我把重要内容都写在上面了,总院长路上可以看看。”
“还是宾客做事周到,不错,不错。”穆修手忙脚乱地穿衣、梳发,那模样,就像大姑娘要去见心上人一般,对着镜子照了一遍又一遍,还不忘问在场的众人:“怎么样,这样能见人了吧?”
“行,没问题。”红垂袖竖起大拇指,满脸笑意地夸赞道,“帅老头一个。”
宫挺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刻翻了个白眼,嘲讽道:“马屁精。”
就在此时,又有一名弟子闯进来,禀报道:“院长,有人在各城市的上空抛洒戒指。”
穆修吃了一惊:“抛洒戒指?有多少人,抛了多少枚?”
“不知道。”
穆修道:“宫挺,戴宾客,让弟子们去查查。我先去一趟王庭,看看国主是什么意思。”
“好的。”
看来,今天大家是要通宵了。
……
不知道是哪座城市。
一团黑气,如烟似雾,在夜空中飞速掠过,转瞬便来到城市上空。此时,城市早已沉睡在夜色之中。突然,黑气中射出无数枚戒指,如利箭般划破夜幕,纷纷洒向整座城市,好似天空下起了一场戒指雨。黑气逐渐消散,一个身影显现出来,竟是一个骷髅人,居然是安克侠。
“任务总算完成了。”安克侠低声自语。
为了找到安克侠,荣行健耗费四年时间,直至三个月前才在天生湖寻到他。毕竟两人都与怀信有过渊源,又都和源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当荣行健提出请求,希望安克侠帮忙将戒指分发到千家万户时,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安克侠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神色复杂,自言自语:“最近做了不少坏事,但愿今天这事算是一件好事吧。荣行健,你交待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运气了!”
安克侠所说的坏事,是指这几年来,他潜入各地牢房,抓了数百名死囚,抽取源气,缓解头痛。
就在这时,源源不断的黑气从安克侠的大脑中冒出,他双手紧紧抱住脑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好疼,疼死我了。”安克侠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
身着大衣的黑色骷髅从空中坠落,重重地砸在街道上。几个路过的行人看到安克侠,惊恐万分,大喊:“鬼啊!”当场还有几人吓得晕了过去。
不知为何,最近安克侠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只有吸食人体源气,才能缓解。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心中暗自思忖道:“看来还是得呆在天生湖。”
想缓解疼痛,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吸取活人源气,二是潜入冰冷刺骨的天生湖湖底。
安克侠暗自打定主意,等突破至更高境界后,便带着爱人沈杨的棺材寻找复活妻子的方法或者秘术。
几分钟后,疼痛渐渐消退,安克侠恢复正常。他飞到千重院外,眺望院中那温暖的灯火,那里有安芊芊的住处。
看来红垂袖很疼爱芊芊,给她买了木马,还架起了秋千。安克侠眼中满是温柔,他不想打扰安芊芊,只希望孩子能一直这样平静生活下去。在他心中,远远守护着安芊芊,让她按正常人的轨迹成长,这便是最好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