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向虚空,仿佛看到了那冥冥中的天道意志,也感受到了那奔腾不息的人道洪流。他朗声开口,声音传遍四野,也传到了那些时刻关注着他的大能者心间:
“天道在上,人道见证!吾,神农氏,今日功德圆满!”
“然,吾深知,医道无止境,病痛无穷尽。一部《本草经》,难解万古疾!吾愿效仿文祖仓颉,舍此准圣道果,弃此长生之机!”
他的话语,引动了天地法则,风云变色。
“吾愿以此身、此魂、此毕生所学、此无量功德,尽数融于人道!自此,吾之神魂意志,化为医道启明之星,永照人道!凡人族后辈,心念医药,心怀慈悲,钻研济世之术者,皆可得吾一丝意念指引,避其歧路,明其方向!愿天下再无不可治之疾,愿人族再无枉死之魂!”
“此志,天地共鉴,万灵共证!”
轰!
此言一出,天道震怒!
“神农!尔敢!”那淡漠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与威压!比之上次伏羲之事,更加恐怖的天威降临,仿佛整个苍穹都要塌陷,无尽的毁灭雷霆在云层中孕育!天道不允许接二连三地出现脱离其掌控、壮大人道的行为!
上一次是伏羲,是文祖,尚可说是特例。这一次是地皇神农,功德更为浩大,若再让其融入人道,人道将彻底稳固,与天道并立的趋势将再难遏制!
“有何不敢!”李玄初的身影,几乎在神农话音刚落的瞬间,便已破碎虚空,出现在神农身前!他面色冷峻,红衣在狂暴的天威下猎猎作响,眼神锐利如剑,直指苍穹!
无需多言,他体内《万源归流基础法》再次全力运转!
“人道苍生!地脉轮回!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嗡——!
更加磅礴、更加凝实的人道气运洪流冲天而起!那其中蕴含的,是无数因神农而得以存活的人族的感激信念,是对健康、对生命的无比渴望!
九幽之下,轮回盘虚影再次清晰浮现,磅礴厚重的地脉之气携带着滋养与生命的韵律,与人道洪流紧密交织!
三才意志,再次于虚空之中轰然对撞!
这一次的对抗,远比上一次更加激烈!天道似乎动了真怒,降下的威压足以碾碎星辰!但人、地二道,经过伏羲、仓颉两次事件,尤其是得到了仓颉的文明本源和此次神农引发的浩瀚人道愿力加持,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韧与强大!
赤色的人道洪流,玄黄的地脉之气,与金色的天道威压在虚空中疯狂绞杀、侵蚀、对抗!法则在哀鸣,空间在扭曲!整个洪荒都在这种至高意志的碰撞下瑟瑟发抖!
李玄初立于两股洪流交汇之处,面色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金色的血液,但他身形挺拔如松,眼神坚定如铁,以自身为桥梁,强行支撑着这脆弱的平衡!
“师尊!”神农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独自承受着巨大压力的红色身影,泪流满面。
“去做你该做的事!”李玄初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记住,你是人族地皇!”
神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般不舍与感激,眼神重新变得决然。他最后看了一眼师尊那挺拔却孤寂的背影,看了一眼远方部落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妻子和女儿),又看了一眼手中光芒万丈的《神农本草经》。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释然与奉献的光辉。
下一刻,他燃烧了刚刚获得的准圣道果,燃烧了所有的功德,燃烧了自己的血肉灵魂,化作一颗无比璀璨、无比温暖、蕴含着无尽生机与医药智慧的青色星辰,如同指引方向的明灯,带着一往无前的信念,轰然投入了那奔腾咆哮的人道长河之中!
“吾乃神农!今化医道启明,愿人族……万世安康!”
星辰融入,人道长河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轰鸣与震颤!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生机与药香弥漫洪荒,无数病痛中的人族仿佛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拂过身体,痛苦顿减!所有钻研医药的人,心中都莫名地升起一丝明悟,仿佛前路被照亮!
成功了!
天道威压在那青色星辰彻底融入后,如同潮水般退去,带着不甘的轰鸣,最终隐没。人、地二道的意志也缓缓平息,但那赤色的长河与玄黄的地气,却比以前更加凝实、更加耀眼。
天地间,只剩下那部悬浮在空中、自行翻动、散发着功德金光的《神农本草经》,以及……独立虚空,怔然望着神农消失之处的李玄初。
他成功了,他再次守护了弟子的意志,为人道再添一块不朽的基石。
可是……
他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山谷,感受着人道中多出的那份熟悉的、却再也无法触摸的慈悲意志,一直强撑着的挺拔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
一滴晶莹的泪珠,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从他那总是带着淡然笑意的眼角,悄然滑落。
泪珠划过他如玉的脸颊,滴落在脚下的虚空中,仿佛溅起了一圈无声的涟漪。
风,依旧在吹,却吹不散那弥漫天地间的,浓得化不开的悲恸与寂寥。
地皇,已逝。
但医道,长明。
而那身红衣,依旧会在这洪荒之中,继续他的路,守护他所珍视的一切,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