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许应麟拉着记者冲出弄堂,快步穿过十字路口。果然,岗亭里空无一人,只有盏马灯挂在外面,昏昏沉沉地亮着。两人刚跑过路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巡捕的叫喊:“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许应麟回头,看见两个巡捕举着手木仓追过来。他把男子往前面的领事馆方向推了推:“快跑,我来拦住他们!”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个烟盒,里面装的是艾颐给他做的烟雾弹——用硫磺和硝石混的,一扔就能炸出浓烟。
他往地上一扔烟盒,“嘭”的一声,浓烟瞬间炸开。巡捕被呛得咳嗽不止,许应麟趁机追上男子,两人快步跑到总领事馆门口。守卫看见男子的护照,立刻放了行。
“许先生,谢谢你。”男子握着他的手,眼眶发红,“我会把照片登在《纽约时报》的头版,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在沪上做的恶。”
许应麟笑了笑,“该谢的是你,愿意把真相说出来。”他说着,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进去吧。”听闻,男子转身往里走了两步,突然又转了过来,对着许应麟喊了句,“我叫霍兰德,希望有机会还能见到你们。占戈争结束后,你可以带着那个叫艾颐的姑娘来纽约,那是你喜欢的姑娘吧,我一定会尽好地主之谊的!”说着冲许应麟又挥了挥手,“再见!”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再没回头。
许应麟看着已经走进总领事馆的霍兰德,又拿起了怀表——三点半了,艾颐那边应该快结束了。他转身往商会的方向走,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颐颐,你可一定要平安。
而在沙逊公馆门口,迎香正费力地把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往台阶上拖。男人穿着白色西装,领口沾着酒渍,头发乱糟糟的,正是沙逊本人。他昨晚在“马勒别墅”喝酒,迎香趁着他转身的间隙,把用曼陀罗和甘草熬调配的中药汁倒进了他的酒杯里,那药汁喝了会让人像醉酒一样昏睡,刚好能让他错过仓库着火的事。
“呸,黑心鬼!”迎香啐了一口,把沙逊往台阶上一扔。沙逊“咚”地一声撞在门柱上,却没醒,只是哼哼了两声,嘴角还流着口水。迎香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往沙逊身上洒了点威士忌——这是她从酒柜里偷拿的,这样看起来更像喝多了自己摔回来的。
“你等着,你做的恶,总有一天会报应到你头上!”迎香看了眼公馆门口的石狮子,咬咬牙,转身消失在弄堂里。她得赶紧去一趟商会,给小姐传个信。
天刚蒙蒙亮,沙逊就被一阵惊呼声吵醒了。宿醉的头痛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扶着额头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衣服又冷又潮,还沾了些泥土。
“先生!不好了!出大事了!”管家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手里拿着个烧焦的麻袋碎片,脸色惨白如纸,“主仓库……还有苏州河对岸、虹口附近的几个仓库,全被烧了!‘罂粉’、公交零件、还有您准备运去北方的‘货’,什么都没剩下!”
“你说什么?”沙逊猛地站起来,头痛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他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眼底的疯狂:“怎么会烧了?巡捕呢?我的护卫呢?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巡捕去了,可火太大了,救不下来……”管家哆哆嗦嗦地递过一个小布包,手都在抖,“而且……而且手下人在一个仓库的现场,发现了这个。”
沙逊打开布包,里面是两枚R军的徽章,还有几个明显使用过的弹壳。徽章的边角还沾着火星烧过的黑痕,弹壳是R军特制的款式,内里有他们的标识。他攥着徽章,指节用力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难怪……难怪昨晚喝那么点酒就晕了!”沙逊咬牙切齿,眼底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是R国人!他们肯定是想抢我的‘罂粉’生意,才故意烧了仓库,还用药弄晕我,让我没法及时反应!”
他想起昨日会面,对方还笑着说“愿意和沙逊先生合作,一起把生意做大”,甚至已经敲定了下个月运一批“罂粉”去东北,利润五五分。现在看来,那些话全是假的,他们根本就是想独吞!
“好,好一个R国!”沙逊猛地把徽章摔在地上,徽章一下弹开,滚到台阶下,沾了些槐花。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现在看来,是我瞎了眼!”那笔能让他赚翻的生意,就这么黄了。
而此时,漂亮国总领事馆已经安排霍兰德坐上了去香江的船。邮轮离开码头时,霍兰德站在甲板上,手里攥着相机,看着沪上的轮廓越来越远。他想起许应麟说的话:“沪上的百姓,需要有人为他们说话。”他摸出胶卷,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照片,照亮沪上的黑暗。
几天后,《纽约时报》的头版刊登了霍兰德拍的照片,配着大标题是——《R军肆虐沪上:野蛮行为的见证》。照片里,R军在沪上烧杀抢掠,轰炸平民区的景象清晰呈现着,报纸传到美洲、欧洲,一片哗然,国际舆论瞬间炸了锅,纷纷下场谴责。
沪上的百姓看到报纸,偷偷拍手称快。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距离沙逊仓库着火的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自沙逊手下捡到徽章和弹壳后,他就坚定不移的认为是R军和他作对。R军火力强,沙逊不好直接对上,只能在下面偷偷给对方下绊子。
没人知道,那场烧了仓库的大火,是艾颐带着商会护卫放的,也没人知道,沙逊和R国的矛盾,是被两枚故意丢下的徽章和几个空弹壳挑起来的。两方交好的“恶魔”就这样产生了裂痕。
艾颐和许应麟在商会的小阁楼里,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手里拿着块海棠糕。“味道怎么样?”许应麟看着艾颐,眼底满是笑意。艾颐咬了一口,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口:“比上次的好吃。”
春日的阳光终于穿透了连日的阴云,洒在沪上的弄堂里,也洒在两人眼底。槐花落在窗台上,带着淡淡的香,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情——有复仇的快意,更有对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