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莫家沟后山死寂的空气。数架印着特殊部门标志的直升机如同钢铁巨鸟,悬停在无名山谷上空,强烈的探照灯光柱刺破弥漫的烟尘,将下方那片如同被陨石撞击过的、满目疮痍的焦土照得一片惨白。巨大的能量冲击坑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混杂着硫磺、焦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矿物腥气。
救援人员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能量辐射监测仪的尖锐警报声中,小心翼翼地搜索着。很快,他们在边缘一处相对完好的岩缝中,发现了目标。
老陈和林菲。
老陈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他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覆盖在林菲身上,后背的衣物和皮肤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得焦黑破碎,深可见骨,混合着泥土和凝固的暗金色血液(林菲的),惨不忍睹。他的呼吸微弱至极,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
被他护在身下的林菲,情况同样危殆。她脸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更令人心悸的是,她右手戴着的戒指,以及左手食指被咬破的伤口处,那暗金色的血液仿佛凝固的金属锈迹,散发出微弱却令人不安的衰败气息。她的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生机,只剩下一个濒临破碎的空壳。
“发现目标!生命体征微弱!重复,生命体征极其微弱!需要紧急医疗!”救援人员的呼叫在通讯频道中急促响起。
担架迅速放下。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两人分开。当抬起老陈时,一个严重变形、但材质特殊的铅盒从他焦黑的背部滑落。盒盖在冲击中崩开了一条缝隙,露出里面一角深灰色、刻满诡异蝌蚪文的古老石板,以及一枚深红如凝固血液、散发着不祥微光的红玉戒指。
“证物!小心封存!”特殊部门的行动队长厉声下令,立刻有人用特制的收容袋将铅盒装好。
林菲和老陈被迅速抬上担架,固定,送上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旋翼卷起巨大的气流,吹散了地面的烟尘,也吹动了林菲额前散乱的发丝。
就在直升机舱门即将关闭,医疗人员准备给她戴上氧气面罩的瞬间——
林菲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剧烈地转动起来!她并没有醒来,但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毒和嘲弄的意念,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无视了物理的距离和机舱的轰鸣,精准地、强行地刺入了她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只有一段纯粹到极致的、冰冷如九幽寒冰的意念流:
“林菲…你做得很好…替我取回了‘契石’与‘芸玉’…”
“你以为结束了?不…审判,才刚刚进入最终章…”
“程建业的贪婪…莫远山的背叛…张昊的干涉…程岩的‘牺牲’…这些‘罪’的终结,只是仪式的铺垫…”
“你,才是仪式的核心——‘终结的见证者’与‘力量的归源’!”
“你的挣扎,你的痛苦,你每一次呼吸中蕴含的绝望与希望…都是最完美的祭品!你的血,将浸透‘契石’,完成最后的血契!你的魂,将融入‘芸玉’,成为新生的‘魇’最完美的基石!”
“感受吧…感受那枚戒指的冰冷…感受‘芸玉’中小芸的怨念…感受‘契石’上记录的、所有祭品的哀嚎…它们都在呼唤你…等待着你…”
“你逃不掉…也躲不了…当血月凌空,地脉哀鸣之时…我会亲自来取…”
“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林菲——!!!”
最后的名字,如同丧钟轰鸣,带着撕裂灵魂的怨毒和一种宣告终结的冰冷快意,狠狠砸在林菲的意识上!
“呃…啊——!!!”
昏迷中的林菲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暗金色的血液从她口鼻中狂涌而出!她右手上的戒指骤然爆发出极其短暂的、混乱的暗红光芒,随即又迅速熄灭,变得比之前更加死寂冰冷!而她左手紧握着的那枚深红如血的“芸玉”戒指(在担架上被医护人员发现并暂时放在她手心),则在那一瞬间,红光大盛!戒面上那扭曲痛苦的人脸浮雕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浓烈的、属于莫小芸的童稚怨念混合着莫三通的诅咒,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钻入林菲的掌心!
“病人情况恶化!大出血!生命体征急速下降!快!强心针!准备紧急输血!”机舱内瞬间乱成一团!医疗警报尖锐地嘶鸣!
老陈在剧烈的颠簸和警报声中,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林菲痛苦扭曲的脸,看到她手中那枚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戒指,也看到了机舱窗外,那轮刚刚升起、边缘却隐隐透着一丝诡异暗红色的下弦月。
血月…地脉哀鸣…
莫三通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液,不仅侵蚀着林菲,也冻结了老陈的心。
直升机在夜色中朝着城市医院的方向全速飞行,引擎的轰鸣掩盖不住机舱内死亡的阴影。下方,莫家沟死寂的山峦在血月微光下投下狰狞的暗影,仿佛无数潜伏的巨兽。崩塌的矿脉深处,似乎还残留着那新生石魇雏形贪婪而暴虐的余韵。
审判的终章序曲,已然奏响。而林菲,这个承载了所有诅咒与希望的核心,正被推向最终献祭台的中央。
第四卷《石命》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