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三十八块的豪华卤肉饭，此刻像一摊抽象的悲伤，黏糊糊地瘫在地板上，散发着徒劳的肉香。
林凡却连一丝心疼都感觉不到了。
他的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那个冰冷的声音——“市场监管管理局”、“金融稽查科”、“协助调查”、“交易行为异常”。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得他魂飞魄散。
“异…异常？”林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是什么罪证，“我一共就…就买了一千块的期权啊！还是用我自己的账户！这也能异常？”
他猛地想到什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陈昊！苏晴！那虚构的一千万！
难道…难道监管局查的不是他这一千块，而是怀疑他参与了陈昊他们那涉及近千万资金的违规坐庄？！把他当成里面的核心大佬了？！
“操！操！操！”林凡像是被烫到一样在房间里乱转，冷汗瞬间湿透了刚换的t恤，“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警官！我就是个吹牛逼的！我真没钱！那都是幻象！是pS的啊！”
他对着空气疯狂摆手，试图向并不存在的执法人员解释。
可这话说出来谁信？
一个能“随手”借出十万、在高端沙龙里谈笑风生、开口就要跟投一千万、还能精准预判洗盘行情的人，会被认定是 innocent 的小白？骗鬼呢！
林凡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现在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那“一千万”的来历和去向。一旦深究，【逼真幻象】技能肯定暴露，那到时候来的可能就不是监管局，而是国家安全局了！
“完了…全完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还没擦的卤肉饭旁边，闻着那油腻的香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任务失败…电击…抹除技能…现在还要加上一条：操纵证券市场罪？数额特别巨大？这得判多少年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锒铛入狱，穿着橘色马甲，隔着铁窗对外面手持“正能量”横幅的系统哭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绑定这个破系统…”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思考，准备连夜扛着火车站跑路的时候，那个熟悉的、此刻听起来却如同魔鬼低语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遭遇外部权威机构调查，可能危及系统存在及宿主人身自由。触发紧急应对程序。”
林凡一个激灵，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稻草：“系统！系统爸爸！快！想想办法！这怎么搞？我会不会进去？你能不能篡改数据或者抹掉他们记忆什么的？”
系统的声音却依旧冷静得令人发指：“警告：系统无法直接干预现实世界法律程序及他人思维。任何试图对抗调查的行为都将导致任务立即失败，并可能引发更严重后果（包括但不限于宿主被重点监控、切片研究等）。”
林凡：“……”那你出来说个屁啊！是嫌我死得不够透，再来个临终关怀吗？
“但是，”系统话锋一转，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循循善诱？“基于‘正能量神豪’核心准则及当前局势分析，提供最优解决方案建议：积极配合，实话实说（部分）。”
“啥？实话实说？”林凡差点跳起来，“说我一千万是pS的？说我能看穿别人资产？说我有系统？他们肯定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然后顺便判个刑！”
“宿主理解错误。”系统冷静地纠正，“‘实话实说’仅指：承认您通过分析市场公开信息（如成交量异动、盘口语言等），独立做出了投资星辉科技期权决策。金额为一千元整。资金来源为个人储蓄。”
“对于陈昊、苏晴等人的资金动向及您的‘一千万’言论，一概推脱为：基于当时沙龙氛围的、并无实际资金支持的、商业互吹性质的夸大其词。旨在塑造个人形象，拓展人脉。”
林凡愣住了。
卧槽？
好像…有点道理？
把自己从那个虚构的“千万大佬”位置上摘下来，降维成一个“运气好+有点小聪明+爱吹牛”的普通散户？
虽然“爱吹牛”这点有点损形象，但总比“操纵市场”强一万倍啊！一千块的本金，怎么操纵市场？说破天也就是个嘴炮王者！
“那…那监管局能信吗？他们肯定查了我和陈昊、苏晴的聊天记录啊！”林凡还是担心。
“叮！已消耗20点临时正能量值，对宿主电子设备中部分敏感聊天记录进行局部模糊化处理（仅限‘一千万’相关具体数字及截图）。处理原则：保留吹嘘语境，隐去具体金额证据。备注：此操作仅为辅助，无法完全规避技术恢复，请宿主谨言慎行。”
林凡眼睛猛地亮了！
系统居然还有这功能？！虽然不能直接硬刚，但这种打擦边球的辅助简直是雪中送炭！
“系统！我爱你！”林凡激动得差点亲手机一口，“那‘洞察之眼’和资产扫描…”
“此为核心机密，请宿主务必守口如瓶。泄露后果自负。”系统冷冰冰地打断。
“明白明白！打死也不说！”林凡瞬间有了底气。
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有了一个清晰的、看似可行的应对策略。恐慌稍减，但巨大的压力依旧存在。
这一晚，林凡彻底失眠了。
他反复推敲明天可能被问到的问题，设计回答的语气和神态，努力把自己代入一个“侥幸踩狗屎运+虚荣吹牛”的社畜角色里。
他甚至对着镜子练习了半个小时“不好意思”、“当时就是头脑一热”、“吹牛不上税嘛”的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林凡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站在了东城区市场监管管理局的大楼下。
这栋庄严肃穆的建筑，在他眼里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那套唯一的“战袍”（昨天紧急熨烫过），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走了进去。
通报姓名后，他被带进了一间小型询问室。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对面坐着两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一男一女，表情严肃，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林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洞察之眼”反馈来的是浓郁的、近乎实质的灰色——公事公办的审视和怀疑。
“林凡先生？”男稽查员开口，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冰冷，“我们是金融稽查科的稽查员，我姓张，这位是我的同事李稽查。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就你近期在‘星辉科技’股票及相关期权上的交易行为，了解一下情况。”
“配…配合，一定配合。”林凡连忙点头，手心又开始冒汗。他努力回想昨晚练习的表情管理。
李稽查打开笔记本，直接切入主题：“根据我们监控，你于昨天上午开盘后不久，大量买入了一批星辉科技的虚值认购期权，本金约一千元，最终获利颇丰。对吗？”
“对，对的。”林凡老实承认。
“能说说你的投资决策依据吗？为什么选择在那个时间点，买入那些特定合约？”张稽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
来了！核心问题！
林凡咽了口唾沫，按照准备好的说辞，努力让语气显得既有点小得意又带着后怕：“其实…就是瞎蒙的。我平时也炒点股，但亏多赚少。昨天看星辉科技集合竞价量很大，开盘后又直线拉升，就觉得可能有戏…那种便宜的期权，平时都没人看的，我就想着搏一把，输了也就一千块，赢了就能吃大餐…没想到真撞大运了。”
他露出一副“走了狗屎运”的傻笑。
两位稽查员交换了一个眼神，没说话。
李稽查接着问：“我们注意到，你与一个名叫陈昊的人来往密切。昨天，你们多次通过微信交流星辉科技的事情。而且，你曾向他表示，会跟投一千万资金。对此，你怎么解释？”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戏肉来了！
他立刻换上一种极其尴尬、羞愧难当的表情，双手不自觉地搓着，声音也低了下去：“这个…这个…唉，说出来真是丢人…”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勇气：“两位领导，我坦白…那一千万，是…是我吹牛的。”
“吹牛的？”张稽查眉头紧皱。
“对！”林凡重重点头，表情懊悔，“前几天参加一个投资沙龙，认识了陈昊。那边的人都挺…挺厉害的，开的车戴的表都值好多钱。我就一个普通打工的，怕被人看不起，就想充充场面…当时聊到星辉科技，我就脑子一热，顺嘴胡说八道，说要跟一千万…其实我哪有那么多钱啊！我全身家当加起来都没十万！”
他努力让自己的脸涨红，显得无地自容：“后来…后来陈昊好像当真了，一直追着我问。我骑虎难下，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吹牛，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还pS了一张银行余额截图发给他…我错了，我不该虚荣吹牛，扰乱市场秩序…”
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努力挤出来的），完美演绎了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社畜形象。
询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两位稽查员再次对视，眼神交流着什么。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们下一秒就拍桌子怒吼“胡说八道！”。
突然，张稽查冷不丁地问：“那你认识苏晴吗？她昨天投入星辉科技的两百万，跟你有没有关系？”
林凡心里狂跳，但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茫然：“苏晴？我高中同学。认识啊。她投了两百万？我不知道啊！她昨天倒是问过我星辉科技怎么样，我就说好像挺猛的…但我绝对没让她投钱啊！我就随口一说…她怎么就投了两百万？！”
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完全塑造成一个“误打误撞提供了并不靠谱的建议”的同学。
张稽查和李稽查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林凡都严格按照“运气好+爱吹牛”的人设，结合系统模糊化后的聊天记录，小心翼翼地回答了。
询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最后，张稽查合上了笔记本，表情依旧严肃，但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林凡先生，你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以后记住，金融市场不是儿戏，要脚踏实地，不要再搞这种虚头巴脑、夸大其词的事情。这次念在你实际交易金额小，获利也属市场行为，暂时不予追究。”
“但是！”他语气加重，“关于陈昊等人的情况，我们还在进一步调查中。这段时间，请你保持通讯畅通，随时配合我们后续可能的问询。并且，不得将本次调查情况透露给任何相关人士！明白吗？”
林凡如同听到大赦令，差点激动得哭出来，连忙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谢谢领导！我一定深刻反省！绝不再犯！绝对保密！”
走出市场监管管理局的大门，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林凡感觉自己像是重获新生！
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无比温暖。
过关了！
居然真的蒙混过关了！
虽然被训诫了一番，但至少暂时安全了！不用坐牢了！任务也不会因为进局子而失败了！
巨大的喜悦和松懈感涌上来，让他恨不得当场仰天长啸！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想看看星辉科技的走势，顺便平仓期权，锁定那七万多的利润，离二十万目标更近一步！
然而，当他打开证券App时，却猛地愣住了！
星辉科技！
跌停了！
-20%！死死地封在跌停板上！封单巨大！
林凡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怎…怎么回事？！
昨天还强势涨停，今天就直接一字跌停？！
他手指颤抖地点开新闻和股吧。
置顶的是一条官方发布的最新公告：
“关于星辉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收到证监会《立案调查通知书》的公告”
“星辉科技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证券法》的有关规定，证监会决定对公司立案调查。”
立案调查！
黑天鹅！
突如其来的利空！
林凡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再看向自己的期权账户。
因为正股跌停，且被立案调查，那些认购期权的价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缩水！几乎要再次归零！
他昨天高达七万多的浮盈，此刻正在飞速蒸发！转眼间就只剩下一两千块！
不仅利润没了，连本金都要亏光了！
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一条公告！
“不——！”林凡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完了！
全完了！
二十万的任务！
电击套餐！
生存技能抹除！
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情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他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陈昊。
另一个来电提示挤了进来：苏晴。
这两个名字，此刻在林凡眼里，不再是资源和人脉，而是追魂索命的无常！
稽查局的锅刚甩掉，这两个炸雷又直接砸脸上了！
林凡看着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证券账户里飞速消失的数字，最后想到系统那残酷的失败惩罚…
他默默地、缓缓地蹲了下来，用双手抱住了头。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昨天市场监管局的同志，能直接把他带走。
至少里面，可能不用面对这么刺激的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以及，来自系统和债主（？）的双重死亡威胁。
他的神豪之路，真是…一片狼藉，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