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底的震动让陈浩猛地拽住卡尔，两人踉跄着冲上岸。水花溅在脸上，还没来得及擦，身后传来“哗”的一声巨响，一条黑影破水而出，砸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泥浆四散。
“靠！”卡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玩意儿是成窝的吧！”
娜娜已经举起探测仪，屏幕快速滚动数据。“三只以上，正在退入深水区。”
苏珊从对岸跑过来，手里还抓着记录板。“没人受伤吧？”
陈浩喘着气摇头，回头看向卡尔。他正试图站起来，右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我这条腿快不是我的了。”卡尔龇牙咧嘴，“刚才那一下真够狠的。”
“先离开河边。”陈浩伸手把他拉起来，“别等它们换班再来。”
四人往上游走了百来米，找到一块干燥的高地。地面硬实，周围没有灌木遮挡，视野开阔。他们把背包卸下，围坐一圈。
娜娜打开医疗包，拿出喷雾和绷带。“苏珊，手臂需要处理。”
苏珊卷起袖子，三条红痕横在小臂上，边缘有些发肿。娜娜喷了消毒液，她没吭声，只是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疼就说。”陈浩看着她。
“不疼。”她说，“就是有点凉。”
“你撒谎水平比卡尔还差。”陈浩从背包里掏出水壶递过去，“喝一口压压惊。”
卡尔靠在石头上，抬着右腿。“我现在连惊都懒得惊了，直接麻木了。”
娜娜蹲到他旁边，掀开裤腿检查。淤青范围不小，皮肤泛着暗紫色。“肌肉组织轻微撕裂，建议冷敷三十分钟，避免负重行走。”
“可我们还得走？”卡尔问。
“可以拄辅助杖。”娜娜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根可伸缩金属杆，“临时改装。”
“你还真是啥都能变出来。”卡尔接过杆子试了试，“比我命都结实。”
“你的命也不差。”陈浩拧开水壶盖，“刚才要不是你没松手，绳子就断了。”
“我不是没松，是吓傻了动不了。”卡尔喝了口水，“但凡我早反应一秒，现在就能躺着了。”
“躺着也没饭吃。”苏珊包扎完伤口，开始清点装备，“食物剩六成，水够撑两天，工具都在。”
“武器呢？”陈浩问。
“绳索枪还能用两次，照明弹剩一枚。”苏珊把东西一一归位，“消耗比预计大。”
“正常。”陈浩靠着石头坐下，“谁也没想到河里藏的是会飞的鱼。”
“那不是鱼。”卡尔说，“那是地狱食堂的外卖员，专门送人下锅。”
娜娜调出地图，投影在掌心屏幕上。“当前坐标距离目标区域还有十一公里，按原计划需八小时抵达。”
“现在走？”苏珊抬头。
“休息两小时再出发。”陈浩看了眼天色，“白天赶路安全些。”
“我反对。”卡尔举起手，“我这腿刚被认证为残次品，你们就要我继续营业？”
“你可以当监工。”陈浩说，“坐在石头上指挥我们搬东西。”
“那我申请加薪。”
“薪水是活着回去。”苏珊合上记录板，“活不到发薪日，奖金也没用。”
短暂安静。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湿气。远处鸟叫了一声，又没了。
娜娜给卡尔腿部贴上冷却贴，启动循环程序。蓝光一闪一闪，像某种小型家电在工作。
“你这机器人都比我人生规划清晰。”卡尔摸着那块冰凉的装置，“知道自己该干啥，什么时候干，怎么干。我呢？走一步算一步，运气好捡条命，运气不好变饲料。”
“你也知道你在走。”陈浩盯着他，“只要还在动，就不算输。”
“可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卡尔声音低下来，“每次出事都是别人救我，我没帮上什么。”
“你帮上了。”苏珊突然开口，“刚才过河时你扔了照明弹，打乱了攻击节奏。要是没那一下，我和娜娜可能就被拖下水了。”
“而且你嘴欠。”陈浩咧嘴，“战斗时骂怪都能让它分心，这技能全队独一份。”
卡尔愣了一下，笑了。“所以我是团队气氛组？”
“主力气氛组。”娜娜点头，“数据分析显示，士气波动与你的发言频率呈正相关。”
“连机器人都学会捧场了？”卡尔扶着金属杆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行吧，既然大家都觉得我能行，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营业。”
“这才对。”陈浩也起身，“伤的不重，说明命硬。命硬的人最适合干这种事。”
“你说的是探险？”卡尔问。
“我说的是活着。”陈浩拍了拍他肩膀，“能活下来还不嫌累的，才是真狠人。”
娜娜收起医疗设备，重新检查导航系统。“建议调整路线，避开下游湿地。前方有一条缓坡山道，地势较高，通行安全性提升百分之六十二。”
“听你的。”陈浩背起包，“高处走，总比泡水里强。”
苏珊整理好记录仪，挂在胸前。她活动了下手腕，确认不影响书写。
“准备好了？”陈浩问。
三人点头。
“那就走。”他迈步向前，“别让那些会飞的鱼觉得我们怕了。”
队伍重新启程。陈浩在前，娜娜居中，苏珊紧跟，卡尔拄着金属杆走在最后。他的步伐还有点僵，但没再抱怨。
阳光照在背上，暖烘烘的。脚下的土变得坚实，草也矮了。远处山脊线条清晰，像是被刀切过的饼干。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娜娜忽然停下。
“怎么了？”陈浩回头。
“前方五米，地面有轻微塌陷迹象。”她蹲下，用手轻触地面，“表层硬化，下方空洞。”
“绕开？”苏珊问。
“不用。”娜娜拿出探测棒插进缝隙，“深度不足四十厘米，可用碎石填充加固。”
“你连修路都会？”卡尔站在后面喊。
“知识库包含基础工程学。”她头也不抬，“顺便提醒，你左脚正踩在裂缝边缘。”
卡尔赶紧缩脚。
十分钟后，路面修复完成。四人依次通过。
“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卡尔嘀咕，“我心脏受不了这种惊喜。”
“你的心脏比你嘴皮子耐用。”陈浩走在前面，“放心跳。”
队伍继续前进。山坡逐渐升高，视野开阔起来。风吹得衣服啪啪响，空气也干了些。
“还有多久到？”卡尔问。
“预计五小时。”娜娜看着导航，“保持当前速度即可。”
“五小时……”卡尔叹了口气，“我感觉我已经走了五十小时。”
“你才走了一公里。”苏珊翻记录本，“平均时速一点二公里，创下了个人新低。”
“那是我带伤作战的证明！”卡尔挺胸，“回去要记功。”
“记什么功？”陈浩笑，“嘴炮抗敌第一名？”
“至少我没尿裤子。”卡尔梗着脖子，“你们谁知道刚才有多吓人？”
“我们知道。”苏珊说，“所以我们才没让你一个人留下。”
卡尔张了张嘴，没说话，低头继续走。
太阳偏西，影子拉长。他们的脚步虽然慢，但一直没停。
翻过一道矮岭后，前方出现一片裸露岩层。灰白色石头铺满山坡，像是被人倒了一地石灰。
娜娜停下扫描。“岩石成分含硅量偏高，不排除存在复合矿物可能。”
“意思是？”陈浩问。
“可能是目标材料的外围地带。”她说，“建议加强记录与采样准备。”
陈浩看向苏珊。她已经拿出记录仪，眼睛亮了起来。
“终于有点盼头了。”她说。
“我还以为你要说‘终于能歇会儿了’。”卡尔嘟囔。
“歇可以，等发现矿石再说。”苏珊瞪他一眼，“你不想换个新锅？”
“想啊。”卡尔叹气，“但我更想先换个新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