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乡执意想送,只是范正庭不好收,他过五十整寿,自家的亲子侄都没有这样给他送的。
柳老只觉得小司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好生育的事才对那孩子爱不释手,心里叹着气,出言劝道:“范老弟倒是可以收,他是真喜欢这孩子,要是怕不好,你回个墨宝给他,他稀罕那些。”
“这多不好。”范正庭犹豫再三勉强收下,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要叫人去内院通知一声孩子在这儿。
“念月?”有女声打断了范正庭要说的话,然后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妙龄女子和一个青年从旁边路上过来,神色皆是焦急无比,那女子远远的看见小孩儿,一下子放松,险些跌了,被那青年扶着才没有摔倒,一时两人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一起到了跟前。
司乡本来正低头和那小娃娃咿咿呀呀的说话,被动静吸引得抬头,一下惊了,脸色不受控制的变了变,然后低下头去,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如常。
“念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吓死爹娘了。”沈文韬把孩子抱过去,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对范正庭说,“她本来在睡觉,侄子侄女们把她悄悄的抱出来玩儿,她自己醒了爬得不见了,侄子侄女们在种睡莲的水缸边上发现了她手上的银铃铛吓坏了,慌忙回去报了信。”
范正庭听完原委也是吓得不轻,这样大的孩子要是出点事可不得了。
“好在有惊无险。”沈文韬说完情况,对妻子说,“我先送你和孩子回去,等下再出来。”
范瑞雪并不接话,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司乡,似乎要盯出什么来。
“瑞雪,我们该回去了。”沈文韬只以为妻子是受惊所致,轻声安慰道,“孩子没事啊,我们先回去,”又对小司说道,“拙荆一时情急,失礼之处还望小司兄弟海涵。”
司乡看范瑞雪那样子大感不妙,面上装得平静,“不妨事,要是我家孩子丢了我也一样着急的,沈大少快陪你夫人回去吧。”
“等一下。”范瑞雪立在那里,“文韬你带给我的那两本书,是这位写的吧。”
沈文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说这个,“对,是他,小司兄弟写的东西一向是诙谐的,那两本是通过国外的出版公司印刷了后转回国内的。”又劝一句,“我们快回去吧。”
其余众人都觉得不妥,一个出嫁女当着外人问一个外男的事一定是不妥的,哪怕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合适。
众人心思各异间,另一道男声也到了跟前。
“文韬,念月找到了?”沈之寿看着孙女平安才放心,他一路找来急得汗都出来了,连忙对跟来的丫环说,“快回去报信,孩子没事。”又见范瑞雪神情有异,也认为她是吓到了,对沈文韬说,“快送她们回去吧,然后你再出来。”
范瑞雪没动,只是冲着司乡问:“原来当年情份早随流水东去不回,你有今日,是我愧对……”她突然就哽噎起来,眼泪也不受控制的顺着面颊落下来,“我无话可说,多谢你在生意上让了沈家和范家。”
一席话说得莫名其妙。
范正庭看着女儿那副样子,心都要吓跳出来,只疑心女儿和人有了私情,当下就变了脸色。
“瑞雪,立刻回去。”范正堂,范家的族长,那个陪同范正庭一起等的老年人喝道,“自己去祠堂跪着。”
沈之寿早在范瑞雪哭的时候就看见了小司,他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然后冲他亲家说道,“亲家不必惊慌,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又见花园之中人来人往不便说话,遂道,“我们换个地方吧,我把话说明白,也叫你们放心,范家的女儿没有出问题。”
听他话中似有隐情,众人心中又是疑惑起来,心中对范瑞雪的成见暂时放下一二。
总没有哪家的公公会帮着乱来的儿媳妇这样云淡风轻的遮掩吧,看他那样子显然也是认识这人的,只是又很奇怪,公公和儿媳妇都认识的人,儿子看起来又好像不知道公公和儿媳妇都认识这个人,真是怪中怪。
少时大家一起来到一处厅中,范家两位老者坐了主位,其他人也依次坐下,其他小辈坐不下的就站在自家长辈身后。
大家都等着沈之寿开口,其中最着急的当属范家人和柳复传,一个担心自家女儿失节,另一个担心自己带来的小孩失礼。
沈之寿第一句话问的是冲他儿子说的,“你是真瞎,不怪人家看不上你。”
不理会儿子的一脸懵逼,沈之寿又往司乡看过去,神情复杂,问了一句,“是借尸还魂还是金蝉脱壳?”
司乡担心了很久的事终于来了,事到临头的,倒也没有那么怕了,她看着范家那两位老人,又看看柳老,没有回答,反而先问颜老,“柳老今日带药了没有?”
柳复传岁数大了,前些时日有些心悸,大夫开了药叫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颜建明:“带了,我先给他吃一颗?”
“好。”司乡等柳老先吃了一颗才去看沈之寿,“如果一定要算,该是金蝉脱壳。”
沈之寿哦了一声,“我想应该也是,如果是借尸还魂也太吓人了些。”又仔细看了她许久,再次问道,“你就是小司,文韬提过你,说是生意上的伙伴。”又去看范瑞雪,“她既然没死,这肯定是个好事。但是我们家欠她一条命,只怕她也不好和我们家常来常往,你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就现在说吧。”
众人听出一些眉目,这是一个本来应该死去的人,结果又没死,不但没死,还和旧日之人有了联络而叫人不自知。又有性命二字,怕是生死之仇。
只是若是生死之仇,那又如何能这般和谐呢?
众人之中,除了了沈家人和司乡本人,也就只有阿恒和柳复传对司乡的来历知道得多些,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是担忧。
范瑞雪不敢相信的看这个落下去的月亮好好的站在这里,虽然形貌略有不同,但她坚信这就是她的月亮,她眼泪一下又下来了,她说,“你怎么把你自己弄成这样儿了?”又说,“你既然没死,为何不肯给我写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