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乡的态度就是我虽然不认识你们,但是我相信中间人,我信他,所以你们的建议我真听,至于其他的么。
好话多说几句总是没错的,不然就显得自己是个呆货。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司乡拍马屁的技术还可以,这几人听了虽说没全笑出来,但眉眼间也松动了些许。
“柳老,难怪你喜欢这年轻人,原来是有一张巧嘴。”君集文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小伙子说话还是很中听的。”又说,“半年后你要是没寻着合适的事情,可来寻我家,我家在上海苏州都有人,你要寻我家不难,位置到时候找柳老要就行。”
这就是橄榄枝了,只是不太明显,还是叫他们去找中间人拿地址。
不管这枝是怎么来的,又能摘下多少果子来,总之是有个枝不是么。
“多谢君老。”司乡眼中的欣喜是藏也藏不住了,“小可不管半年后是何情形,一定不敢忘今日君老好意。”
又对着柳复传笑得见牙不见眼,“柳老,要不小可给您磕一个吧,表示下谢意,毕竟小可这全身上下好像没什么好用来谢您的了,要是用钱谢您就得再等上半年看小可混得怎么样了。”
少年全身上下都是旧物,有些地方还打了补丁,实在是怎么看都不值几个子儿。
“你这孩子,磕头就先不必了。”柳复传见他新衣不肯上身,猜他是舍不得置办,又见他并不因衣物新旧胆怯,对他是越看越满意,“你要出去做事,衣裳上还是要换一换才行,我那里有孙儿走时留下的两件旧衣,你走时带去吧,不要嫌弃是旧物就好。”
司乡知道他是误会了,解释道:“因为要出去做事,已经是买了衣服,虽然也是旧的,但是叫那边东家看过了,说是穿去做事刚好的。”又说,“今天穿着旧衣过来,一是因为买来的衣服洗了晾着还没吹干,二是因为柳老不会嫌弃小可穿什么来,三是委实不知柳老家有客人。”
若是知晓有客人,也有新衣,还穿了打补丁的旧衣服,这就多少是有些不尊重人了。
司乡继续说道:“您家孙少爷的衣物用料名贵,穿去做粗活儿太可惜了。”
他执意不受,柳复传也不强求,只说要是以后有不顺处可以过来求助。
“时辰不早了,你们明天还要做事,我就不多留你们了。”柳复传见时辰不早了,招人来送他们,“阿来,你好好送这两位小哥出去,另外把二老爷今天带回来的芝麻饼包些给他们。”
天色确实已经晚了,司乡二人起身往外去,留下几个老友在内慢慢相聚。
看着小客人走远,君集文才问,“这小孩儿岁数不大,说话还挺乖觉,你真是半路上捡来的?”又打趣,“这要是多出门几趟,不得多捡几个来。”
柳复传抚须大笑,“哪儿有那么容易,你只看他两兄弟也只有一个聪慧灵秀,另一个就是呆愣愣的可爱就知道了。”
笑完,言归正传。
“只说上头已经不大好了,到底情况如何?”柳复传最关心的就是这些事了,“关于接班人,有什么消息没有?”
君集文:“是不大好,只怕不出两年了,下一位消息还没出来,那里头门道太多,外面人说不准。”
“不错,上头一向防着我们汉人,轻易不叫我们知道大事。”江上行也道。
谈晓星也跟着点头,“他们防着我们是对的,谁叫我们汉人人多呢。”又说,“只是他们再防也防不住,谁叫我们汉人是真多呢。”
人多到一定程度,自然到处都是,多少都有消息露出来。
“你有什么消息?”柳复传问,“你一惯是消息最多的。”
谈晓星只道:“咱们的消息应该都差不多,上头那老妇人应该就这两年了,至于前面坐着的那个,只怕也就这一年了。”
几人消息一对,都是这样,确定上面两个就是真的不行了。
虽然是已经有谱的消息,但到底是让人觉得不安,更没底的是今上无子,更不知下一个会是谁家的人出来。
谈晓星说:“我还在等调令,前些时日有人来劝我入北洋系,我推说家严不好,要在家守着,无法应对琐事打发走了。”
“只是推脱之后我这调令还会不会下来就不好说了。”谈晓星并不留恋官场,“我才能有限,亦不留恋官场,原先钻营多些也只为得势寻儿,如今我孩儿已经归来,我更是无心这些了。”
几人对他家中事都有所闻,见他满足于家和,俱是可惜之色。
以他之能,若是用心,再往上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他们消息都是两年左右便会换立新君,倘若把宝押对了,以后家族子弟前程也更平坦。
谈晓星把众人神色全看在眼里,他说,“我那儿子在外流浪许久,才回来没多久,他心中对我有怨念,总记着当年我是忙于公务疏忽才丢了他,我想我做一切也是为了家族亲人,若是我唯一的儿子始终怨我,我穷尽心血换来的官职碌米也没什么意义。”
言语之中,竟然有了归隐之意。
只是,当下这个环境,一旦归隐再想复出就难了,更何况归隐也未必安全。
“所以你这已经是有了归隐的打算了?”池边柳问,“你想退出容易,只怕出来后再想为子女谋取前程就不容易了。”
现在科举已经停了,读书人想入仕艰难,原本有功名的还能举荐,原本没功名的就遥遥无期。
谈晓星微微一笑,“倒也没有打算立刻出来,但如若北洋那边不肯放过我,我便无意久留官场了。”
“那你到时如何打算?”君集文道,“你孩儿尚年幼,是打算在家亲自教导,以观后效吗?”
谈晓星:“若是无人与我为难,我便在这闲职上告老,若是不肯让我告老,我便去重洋外做个富家翁,总之我也不缺那点儿俸禄就是了。”
他只道:“这世道且还得乱,我与那最上面的位置又没什么机缘,又不指望入内阁进议院,又不乐意去刮民脂民膏供奉洋人满人,我去哪儿都行。”
一个对于官场无所谓的人,想要抽身而退也简单。
这是众人都懂的道理,当然他本人也懂,只怕连年纪尚轻的司乡二人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