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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铁旗之下

丧尸爆发第482天。

破败的汕汾高速公路上,一支车队碾过丛生的杂草与龟裂的沥青,如同流淌在死亡血管中的炽热铁流。五辆经过重度改装的车辆打头:厚重的防撞钢梁焊接在车头,尖锐的破障角上挂着干涸发黑的血肉与破碎的布条;车窗玻璃被替换成布满射击孔的钢板,只有狭窄的观察缝透出警觉的目光;车顶焊接的环形工事上,架设着覆盖防雨帆布的重机枪轮廓。车身喷涂着哑光黑的防锈漆,两侧车门上,猩红的旗帜图案如同凝固的鲜血,旗帜中央是遒劲有力的黑色大字——“世安”。这便是碧桂园世安军第一搜索中队,队长刘振东。

刘振东坐在头车副驾驶,厚重的防弹玻璃外,是末世南国扭曲的画卷。曾经车水马龙的高速路,如今被疯狂的植被吞噬。榕树的气根如巨蟒般缠绕倾覆的轿车骨架,爬山虎覆盖了锈蚀的货车车厢,藤蔓甚至穿透了路边的广告牌,上面“汕头欢迎您”的字样在绿叶掩映下显得荒诞而凄凉。几只行动迟缓的丧尸在路基下游荡,空洞的眼眶茫然地望着钢铁巨兽轰鸣而过,腐烂的躯体裹着褴褛的衣物,在湿热的风中微微摇摆。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的甜腥与尸臭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末世气息。

“东哥,汕头市区边缘,快到了。”驾驶员老陈的声音透过车内通讯器传来,带着引擎噪音的震颤。

刘振东“嗯”了一声,拿起高倍望远镜。视野尽头,曾经繁华的海滨都市汕头,如今是一片沉默的、被绿色和锈色共同侵蚀的废墟。高楼如同被啃噬过的巨兽遗骸,外墙剥落,窗户漆黑,无数藤蔓从破口处垂落。低矮的街区更是彻底被植被淹没,只能从偶尔突出的屋顶轮廓辨认出昔日的街道走向。海风裹挟着咸腥掠过废墟,卷起尘埃和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远处海湾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海浪拍岸声,证明着自然依旧在运转。

车队驶下高速匝道,碾过坍塌的收费站水泥块,进入汕头市区范围。目的地清晰——汕头市人民体育场。这座曾承载无数呐喊与荣耀的巨型椭圆形建筑,外围的围墙成了天然的屏障。远远望去,能看到围墙上经过粗糙加固的痕迹:垒砌的沙袋、焊接的铁丝网、以及多处焦黑的爆炸残留物,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激烈攻防。一面巨大的、用褪色帆布和油漆涂画的旗帜在体育场主入口上方垂挂下来,图案是扭曲缠绕的海蛇,下方是潦草的“海龙”二字。

“海龙帮的地盘。”刘振东放下望远镜,眼神冷冽。几天前,正是这伙盘踞在体育场、自称“海龙帮”的幸存者团队,几名成员跋涉一百多公里,跑到世安军控制的奥园广场嘉荣超市兑换点闹事,试图强行抢夺物资并用劣质的海盐和发霉鱼干抵充世安币。冲突虽未造成世安军守卫死亡,但一名队员被对方用鱼叉刺穿手臂,兑换点也被砸得一片狼藉。闹事者五人被当场拿下,押回了五华县临时羁押点。

对方的反应很快。通过缴获的简陋无线电设备,海龙帮老大陈海龙直接联系上了世安军总部。刘振东还记得通讯里那个沙哑、带着浓重潮汕口音又强压怒火的嗓音:“刘队长,我的人不懂规矩,犯了错,我认!但他们是我海龙帮的脊梁骨!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人?开个价!”

当时刘振东正与李峰在指挥中心查看武装直升机维修进度。李峰的目光甚至没从武直20的引擎结构图上移开,只淡淡丢下一句:“按规矩办。让他们记住疼。” 这便是授权。于是有了今日之行:海龙帮支付“赔偿金”——五百斤真空包装的东北长粒香米、三百斤精制面粉、八大桶(200L\/桶)零号柴油——换取那五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莽汉。

车队在距离体育场入口两百米的开阔地停下。发动机并未熄火,低沉轰鸣着,车顶工事上的机枪帆布被掀开一角,露出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地指向体育场大门。刘振东推门下车,战术靴踩在龟裂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声响。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整洁的07式丛林迷彩作训服,腰间武装带上挂着92式手枪和战术匕首,外面套着一件无标示的战术背心。身后,八名全副武装的世安军战士迅速下车,依托车身形成警戒队形,95式步枪枪口微微下垂,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废墟的每一个窗口和阴影角落。

体育场紧闭的厚重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缓缓打开一道仅容三人并行的缝隙。十几条身影鱼贯而出。为首一人身材不高却异常敦实,皮肤是长期海风吹拂和烈日暴晒留下的古铜色,满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下巴蓄着短硬的灰白胡茬。他穿着一件磨损严重的海军蓝帆布工装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同样褪色的海魂衫,脖子上挂着一串用鲨鱼牙齿和打磨过的贝壳串成的粗犷项链——这便是海龙帮的老大,陈海龙。

他身后跟着的人,无不带着浓烈的海洋烙印:皮肤黝黑粗糙,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盐渍和细小的划痕伤疤;头发大多被海风浸染得枯黄打绺;武器多是鱼叉、削尖的船桨、沉重的船锚链,也有几把锈迹斑斑但保养尚可的霰弹枪和土制手枪。他们身上散发着挥之不去的咸腥味、鱼腥味和潮湿海藻的气息,与世安军战士身上清洁的汗味和机油味形成鲜明对比。警惕、敌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混杂在他们看向刘振东等人的目光中。

陈海龙大步走到双方中间的空地停下,距离刘振东约十米。他锐利的眼睛像鹰隼般扫过世安军精良的装备和纹丝不动的队形,最后定格在刘振东脸上,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露出被劣质烟熏黄的牙齿:“刘队长,久仰。一路辛苦!”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潮汕腔调,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刘振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陈老大,客套免了。东西呢?”他单刀直入,目光越过陈海龙,投向体育场内。

陈海龙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侧身挥了挥手。体育场门内立刻传来一阵沉重的拖拽声和柴油引擎的低吼。几辆锈迹斑斑、经过简陋加固的平板叉车开了出来。车上堆放着鼓鼓囊囊、印着“国储粮”字样的白色真空米袋,码放整齐的面粉袋,以及八个深蓝色的工业标准柴油桶。每一桶油都用粗麻绳捆扎固定,桶身虽然布满刮痕和锈迹,但密封盖完好,没有渗漏痕迹。

“五百斤米,三百斤面,八大桶零号柴油,”陈海龙指着物资,声音沉了几分,“都是兄弟们勒紧裤腰带凑出来的。一点心意,换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回…家。”他刻意加重了“回家”二字。

刘振东使了个眼色。身后两名战士立刻上前,动作麻利而专业。一人手持便携式金属探测仪,仔细扫描米面袋子的封口和内部是否有异物或引爆装置;另一人则用专用的油液采样器,旋开柴油桶盖取样,滴在便携式油品检测试纸上,观察颜色变化。整个过程沉默高效,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海龙帮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的冷哼和不满的咕哝。陈海龙脸色也有些难看,但还是强忍着没发作。世安军战士很快完成初步检验,对刘振东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清点。”刘振东下令。几名战士上前,抬秤、计数、检查包装完整性、核对柴油桶规格容量。一袋米被随机抽选,战士用锋利的匕首划开真空包装一角,抓出一把米粒,仔细查看色泽、嗅闻气味,甚至拈起几粒放入口中咀嚼,确认无霉变、无掺杂、无陈腐异味。

阳光炙烤着大地,尘土在空气中飞舞。沉默的对峙中,只有清点物资的声响和海龙帮人群粗重的呼吸声。陈海龙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物资被世安军如同查验赃物般细致翻检,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这些米面柴油,是他们冒着被海上尸鱼攻击、海盗劫掠的风险,用晒制的海盐、辛苦捕获的海鱼和清理出的少量船用零件,一点点从其他沿海据点换来的硬通货!如今却要拱手送出,只为赎几个惹祸的蠢货!他的心在滴血。

漫长的十几分钟后,清点确认无误。五百斤米,三百斤面,八大桶共计1600升零号柴油,品质合格。

“签字。”刘振东从战术背心口袋掏出一式两份的誊抄文件——《管辖权外事件处置及赔偿确认书》,上面清晰罗列了事件经过、处罚依据(《世安军管辖领地安全条例》第三条、第七条)、扣押人员信息、赔偿物资明细及接收条款。末尾留有签字栏和指印区。他甚至递过去一小盒廉价的印泥。

这份冰冷、规范、如同商业合同般的文件,比任何刀枪的威胁更让陈海龙感到屈辱和无力。这是秩序对混乱的碾压,是规则对蛮力的嘲弄。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在世安军战士无声的注视下,接过笔,在那两份象征着“认罚伏法”的文件上,签下了歪歪扭扭的名字,并重重摁下了鲜红的指印。印泥的颜色,刺眼如血。

刘振东收起一份文件,另一份递给陈海龙:“人,明天这个时候,会送到汕汾高速西出口废弃加油站。完好无损。记住,你的人,世安币兑换点的规矩,下次再犯,”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陈海龙和他身后每一个海龙帮成员,“就不是几百斤米面能解决的了。好自为之。”

陈海龙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发白,那份薄薄的纸在他手中仿佛重若千钧。他死死盯着刘振东,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带走!”

世安军战士迅速行动,将物资转移到随队的改装厢式货车上。沉重的米袋面粉砸在车板上发出闷响,柴油桶被小心地固定好。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刘振东不再看陈海龙一眼,转身拉开车门。引擎轰鸣声骤然加大,车队如同完成任务的机械巨兽,调转方向,沿着来路疾驰而去,只留下两道卷起的滚滚烟尘和海龙帮众人铁青的面孔,矗立在破败的体育场前,无声地咀嚼着这份被规则碾碎的愤怒与无奈。

夕阳如同巨大的、烧熔的铜盘,沉沉坠向地平线,将天空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车队在破败的国道上飞驰,归心似箭。

“东哥,快六点了!”老陈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脚下油门又深踩了几分。

刘振东看向后视镜,心头一凛。金色的暮光下,道路两侧原本如木偶般迟缓游荡的丧尸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激活!它们僵硬的动作陡然变得协调而迅猛,浑浊空洞的眼珠在夕照下反射出诡异的红光!低沉的“嗬嗬”嘶吼声不再拖沓,而是变得短促、高亢、充满攻击性!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它们猛地转向高速移动的车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四肢着地、踉跄狂奔、纵跃攀爬……无数扭曲的身影汇成一股污浊的黑色洪流,疯狂地追逐着卷起烟尘的车队!

“日落活性增强!全队加速!机枪准备!”刘振东对着车载电台低吼。

引擎嘶吼,排气管喷出浓烈的黑烟。车队速度瞬间飙升,在坑洼的路面上剧烈颠簸。车顶机枪手猛地扯掉帆布,沉重的89式重机枪枪口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哐哐哐哐——!”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撕裂了黄昏的寂静!曳光弹拉出猩红的死亡轨迹,如同灼热的镰刀狠狠扫向追近的尸群!跑在最前面的几只丧尸瞬间被12.7毫米的子弹撕成碎片,污血碎肉漫天飞溅!但更多的丧尸踩着同伴的残骸,毫无畏惧地继续扑来!子弹击中躯干只能让它们踉跄,唯有精准的爆头才能彻底终结!

“三点钟方向!爬车顶那只!干掉它!”刘振东沉着指挥,自己则抓起固定在车窗旁、加装了瞄准镜的95-1式自动步枪,探身出半个身子。“砰!砰!砰!”短促精准的点射,将几只试图从侧翼包抄、高高跃起扑向车厢的丧尸凌空爆头。腥臭的污物溅在冰冷的防弹钢板上。

这是一场与时间、与黑暗、与死亡赛跑的绝命狂奔!引擎的咆哮、机枪的怒吼、丧尸的嘶嚎、子弹撕碎肉体的闷响、车身撞击路障的巨响混杂成一曲惊心动魄的末世交响!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黑暗如同浓墨般迅速晕染开来。丧尸的动作在夜色降临的瞬间变得更为狂野迅捷!它们的嘶吼声穿透力更强,黑暗中晃动的影子如同鬼魅!

“看见灯光了!”驾驶员老陈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吼道。

前方,梅州市五华县边缘,一片相对密集的建筑群轮廓在深沉的夜色中浮现。最醒目的,是碧桂园小区方向透射出的、由大量强力探照灯构筑的巨大光柱网,如同刺破黑暗地狱的灯塔!那就是世安军总部——生还的希望!

“打开识别灯!”刘振东下令。

车队所有车辆车顶同时亮起刺目的红色旋转爆闪灯,如同黑暗中睁开的恶魔之眼。这是世安军夜间归队的最高警示信号。

碧桂园小区那经过多次加固、如同小型要塞般的合金大门轮廓在灯光下越来越清晰!门楼上方,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交叉扫视着大门外开阔的缓冲地带。高达四米、顶端布满狰狞倒刺的合金栅栏门内侧人影晃动,守卫的呼喝声穿透引擎轰鸣隐约传来:

“是东哥的车队!识别灯确认!快开门!!”

“后面尸群!快!动作再快点!”

“准备液压闭锁!所有人就位!”

沉重的液压装置发出巨大的轰鸣!厚重的合金闸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缓缓向上抬起!沉重的链条绞动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轰——!轰轰——!”

引擎咆哮到了极限,车队如同离弦之箭,在身后汹涌而至的尸潮仅仅相差几十米的死亡距离下,一头扎进了那豁然洞开的光明入口!

“闭门!!!”门楼守卫队长声嘶力竭的吼声炸响!

咆哮的液压系统瞬间逆转!沉重的合金闸门如同断头铡刀般轰然落下!带着万钧之力!

“哐——!!!”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巨响!闸门底部尖锐的合金齿刃深深嵌入地面预留的卡槽!几乎在同一瞬间,几只追得最快的丧尸如同自杀般狠狠撞在急速落下的巨大门板上!

“噗嗤!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肉体被挤压碾爆的沉闷声响接连响起!污血和破碎的内脏如同烂番茄般喷射在冰冷的合金门板和前方水泥地上!后续涌来的尸潮如同撞上礁石的黑色海浪,无数腐烂的手臂争先恐后地从栅栏缝隙伸入,疯狂地抓挠着、拍打着厚重的合金,发出密集如雨点般的“砰砰”声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浑浊腥臭的口涎顺着栅栏流淌。丧尸们扭曲变形、充满无尽饥饿和狂怒的面孔挤在栅栏缝隙外,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门内灯火通明的世界,发出震耳欲聋、汇聚成恐怖浪潮的嘶吼!

“嗬嗷——!!!”

门内的世界却骤然安静下来,只有引擎低沉的怠速声和战士们粗重的喘息。探照灯光柱扫过刚刚经历生死时速的车队,烟尘尚未散尽,车身上布满污血碎肉和撞击留下的凹痕,机枪枪管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弥漫在每个战士心头,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

刘振东推开车门,浓烈的硝烟味和尸臭味扑面而来。他抬头望去,眼前是世安军总部精心构筑的立体防御圈:

最外层(缓冲\/隔离区): 紧贴着高大合金栅栏门内侧,是一圈高约两米、由厚钢板和粗大h型钢焊接而成的半永久性围墙。围墙上布满了向外倾斜的尖锐倒刺和高压电网警示牌(电力来自小区内独立柴油发电机组)。这片狭长地带如同护城河,里面搭建着一些简陋但实用的棚屋和帐篷,此刻能看到一些衣着相对破旧、面有菜色、但眼神带着希望的新面孔正紧张地趴在观察孔后,看着外面疯狂拍打大门的尸潮。他们是刚被救援或主动投奔、正处于“安全观察期”的幸存者。几个穿着世安军预备役灰色制服的人正持枪在围墙上巡逻警戒。这片区域充满了临时性、混乱却又被严格管理的气息。

中层(考察\/预备区): 穿过一道由沙袋工事守卫的内侧检查关卡,便进入了相对宽敞的小区内部道路区域。这里的楼栋(主要是c、d区)经过清理和基础加固,窗户用钢板封堵只留射击孔,楼下空地修建了公共厕所和集中供水点。路上行人明显增多,大多是穿着统一灰色预备役制服的人员,排着队领取食物配给,或在世安军老兵带领下进行队列训练、武器基础操作练习。空气中弥漫着煮大锅饭的粮食香味、汗味和消毒水味,嘈杂但有序。这里是新加入者证明自己价值、接受初步训练和思想考察的区域。

核心层(堡垒\/中枢): 越过又一道戒备森严、由双岗双哨守卫的合金大门,便是整个世安军的核心——A区和b区。尤其是巍然矗立的A2栋。二十五层高的主体如同一座巨大的钢铁山峰,外墙覆盖着厚重的合金装甲板和防弹玻璃幕墙,无数黑洞洞的射击口隐藏在装甲板缝隙之间。楼顶巨大的探照灯阵列如同神只俯瞰大地的巨眼,数架小型监控无人机如同归巢的夜枭,悄无声息地从打开的装甲舱口滑入楼顶平台。这里是力量与秩序的核心,是世安军的大脑与心脏,是李峰所在之地。空气在这里都仿佛变得凝重肃杀。

车队穿过预备区,驶入核心区大门,最终停在A2栋侧面的专用卸货区。明亮的灯光下,后勤人员早已待命。

“物资移交后勤处清点入库。”刘振东跳下车,对迎上来的后勤主管吩咐道,“大米面粉入恒温干燥库,柴油入地下油库b区,标记来源:汕头‘赔偿’。”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后勤主管心领神会地点头。

士兵们迅速打开货车厢板,开始卸载那沉重的、用屈辱换来的“赔偿”。米袋面粉被叉车平稳地送入地下通道入口;柴油桶则由专用的小型油泵车接上管线,直接泵入深埋地下的储油罐。一切井然有序,高效得如同精确的钟表。

刘振东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活动了下因长时间握枪而酸胀的手臂。卸货区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小广场——那里被平整出来作为新兵战术训练场。

训练场上灯火通明。约五十名刚通过初步考察、换上崭新预备役深绿色作训服的新人,正分成几个小队,在教官严厉的呵斥下进行着残酷的夜训。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在灯光下泛着水光。

“突进!交叉掩护!动作要快!犹豫就会喂丧尸!”

“火力压制点!找掩体!你以为你是超人吗?!”

“伤员拖拽!废物!再慢点你队友的血就流干了!”

模拟巷战的简易障碍间,新兵们笨拙地交替掩护前进,翻滚,射击(空包弹),拖拽“伤员”。铁皮桶被子弹打得砰砰作响,模拟爆炸的烟雾弹不时腾起呛人的烟雾。教官的鞭子(象征性)和怒吼如同驱赶羊群的牧羊犬,毫不留情地纠正着每一个错误动作。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硝烟和泥土的味道。

而在训练场边缘,地势稍高的台阶上,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阴影与灯光的交界处。

李峰。

他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色战术服,身形挺拔如松,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亘古不变的寒潭,深邃而冷漠地俯瞰着下方训练场上新兵们笨拙、混乱却又充满求生渴望的演练。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钢铁雕塑。训练场上的喧嚣、教官的咆哮、新兵的喘息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造物主在审视着仓促间制造的残次品。

刘振东整理了一下衣领,快步走了过去,在距离李峰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颔首:“将军。”

李峰的目光甚至没有偏移一寸,依旧锁定在训练场上一个因为摔倒而被教官踹起来的新兵身上。几秒钟后,他才极其轻微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事情办妥了。五百斤米,三百斤面,八桶柴油,已入库。人还在县法院临时羁押点。”刘振东言简意赅地汇报,没有多余的解释,“海龙帮那边,陈海龙签了字按了手印。”

他顿了顿,斟酌着语句:“将军,那个陈海龙…是个狠角色,但还算讲…呃,‘规矩’。这次吃了大亏,怕是记恨上了。要不要…派人盯着点?”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峰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刘振东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刘振东汇报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又似乎根本不在意。

“你看着处理。”低沉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有绝对的掌控和淡漠的信任。仿佛刘振东提到的只是一个路边的蚂蚁窝,踩不踩,怎么踩,不值得他浪费思考。“别让杂事扰了‘归巢’的进度。”他淡淡补充了一句。“归巢”——武直20修复项目代号,才是他真正关心的核心。

“是!明白!”刘振东心中一凛,立刻应道。李峰的态度明确:只要对方认罚守规矩,按流程走,世安军自有规矩约束。但若再犯,或有任何干扰核心项目的苗头,那就无需再谈规则。

李峰的目光重新投向训练场,不再言语。刘振东知道谈话结束,悄然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他从战术背心侧袋掏出黑色的世安军加密对讲机,调到专用通讯频道,声音恢复了指挥官的沉稳:

“指挥部,我是刘振东。联系法院羁押点。”

短暂的电流噪音后,一个清晰的声音响起:“指挥部收到,东哥请讲。”

“羁押点,海龙帮那五个肉票,状况如何?”

“报告队长,除了鼻青脸肿,皮肉伤,骨头内脏都没事。按时给了基础伙食和水,没再动他们。精神状态…蔫了吧唧的,老实多了。”

“给他们换身干净衣服,我们的旧作训服就行。准备三天的行军压缩干粮和水。明天一早,安排第二小队护送车队,把他们原路送回汕汾高速西出口那个废弃加油站。告诉陈海龙的人,”刘振东的声音冷了下来,“人,我们按规矩放了。路,我们世安军也按规矩走。但规矩,只有一次机会。记住了。”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结束通讯,刘振东将对讲机插回腰间。他望向A2栋25层那扇挑高六米的巨大落地窗,那里一片漆黑,但他知道,李峰的目光或许正穿透黑暗,俯瞰着这片他用铁血与规则构筑的孤岛秩序。世安军的规矩,如同那猩红的旗帜与黑色的“世安”二字,在这片废墟之上,已成铁律。汕头海龙帮的闹剧和赔偿,不过是这铁律运作下,又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远处训练场上,新兵们疲惫的喘息与教官的吼声中,隐隐夹杂着远处外墙上尸群永不疲倦的嘶吼与拍打声。堡垒之内,卸货区的灯光下,最后一桶柴油正被泵入地下深处,发出沉闷的回响。秩序与混乱,生存与毁灭,在这第482天的夜幕下,以一种冰冷而稳固的方式,继续着它们的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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