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耀闻言,眉梢轻挑,那双桃花眼里的寒意非但没散,反而多了几分看好戏的玩味。他欣赏地看了一眼挡在陶盼弟身前,像只炸了毛的小公鸡似的陶展楷,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呵,”他轻笑出声,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砸在水泥地上,清脆又刺骨,“本少爷可不管那么多。父债子偿,姐债弟还,天经地义。谁让你们是一家人呢?”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他才是正义的化身,是来执行家法的。
陶盼弟的心猛地一沉。
陶展楷的脸却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看许耀那身一看就不好惹的行头,又看看自家三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脑子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二三十万,把他卖了也凑不出来啊!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位老板,你搞错了!”陶展楷急急地摆手,身体往旁边挪了一大步,瞬间和陶盼弟划清了界限,“我三姐已经嫁出去了,虽然……虽然离婚了,但户口早就迁走了,她自己独门独户,已经不算我们老陶家的人了!她的债,跟我们家没关系!”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陶盼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写满了急于撇清关系的自私与凉薄。
不算我们家的人了……
她自己独门独户……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了锈的刀,在她心上反复拉锯,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许耀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本来只是想演场戏,敲打一下她这个没眼力见的弟弟,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么一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真实戏码。
他瞥了一眼陶盼弟煞白的脸,心里那点看戏的兴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火气。
陶展楷见两人都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赶紧趁热打铁,转头对着陶盼弟,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三姐,你可要有点良心!咱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钱是你自己欠下的,你就自己想办法还,可千万别连累家里啊!”
说完,他像是生怕被债主抓住一样,一溜烟地跑了,头也不回,那背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巷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冷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气氛尴尬又沉重。
陶盼弟死死地咬着嘴唇,尝到了一股咸腥的铁锈味。她以为自己会哭,可眼眶干涩得厉害,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原来心死,是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头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声音。
“陶陶,饿了没?”
许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那张俊脸上,刚才的阴沉和戏谑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派闲适,“哥请你吃饭?”
“陶陶”两个字,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陶盼弟紧绷的神经。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戒备和疏离。
“许总,我没空。”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您要是没事,就先回海城吧。这里不适合您。”
“不行。”许耀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语气霸道得理所当然,“你得跟我一起回去。”
“我妈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我走不开!”陶盼弟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烦躁,“许总,你就别烦我了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你就算二十四小时守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许耀一针见血,话语残酷又现实。
“这不用你管!”陶盼弟被他这句话刺得浑身一颤,几乎是吼了出来,“你是个大老板,你的时间宝贵得很,赶紧回你的海城去,别在我这种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了!”
许耀看着她这副浑身长满了刺的模样,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他耐着性子,往前凑了凑,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丝诱哄的意味。
“陶陶,你真的……不要我帮忙?”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醇厚的大提琴,此刻刻意放柔,带着致命的蛊惑。
可陶盼弟却清醒得很。
“不要。”她斩钉截铁地回答,目光直视着他,“许总,我知道你有钱。但你的帮忙,无非就是用钱砸。我不需要。”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妈的医药费,我们姐妹弟会想办法凑的。我们家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她身上是有一些钱,还是许耀之前给的那些。但她不可能一个人全出了,她那两个姐姐,还有那个跑掉的弟弟,都得平摊。这是原则问题。
许耀看着她倔强的脸,看着她那双写满“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眼睛,心头那股火气又开始“噌噌”往上冒。
他为她放下身段,为她颜面扫地,为她不远千里跑来这破地方吃土闻牛粪,结果这个女人,油盐不进!
好,很好。
许耀气笑了。
他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然后慢条斯理地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灯火辉煌的方向。
“行,你有骨气。”他点了点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本少爷暂时不回去了,就住在那边的凌源大酒店。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或者什么时候准备好‘肉偿’了,”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不再看她,潇洒地一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
只留下陶盼弟一个人,站在原地,被他最后那句流氓至极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脸颊滚烫。
这个男人,他是不是有那个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