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跟一个厂妹,有什么好聊的”,像一根淬了冰的针,又细又长,精准无误地扎进了陶盼弟的心尖。
疼倒不是很疼,就是那股子寒气,顺着血管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冻得她连指尖都在发麻。
她眼睁睁看着许耀那挺拔的背影,没有半分停留,径直走向了那间烟火气里唯一的包间。
温斐跟在他身后,还回头冲她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嘴型仿佛在说:“他今天吃炸药了。”
陶盼弟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旁边的刘文雪也惊呆了,她看看包间的方向,又看看脸色煞白的陶盼弟,小心翼翼地问:“盼弟……你还好吧?”
陶盼弟扯了扯嘴角,想说“没事”,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那个刚刚走进包间的身影,又晃了出来。
许耀单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咔哒、咔哒”的声响,在嘈杂的大排档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没回包间,而是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又走了回来。
最后,在陶盼弟那张小小的、只点了两盘素菜的桌子旁,停了下来。
他拉开一张空椅子,大喇喇地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得仿佛这里是米其林三星餐厅。
陶盼弟:“……”
刘文雪:“……”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陶盼弟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自动重启了好几次,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
“你……你干嘛?”
许耀掀起眼皮,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欠揍。
“看什么?”他薄唇轻启,声音又懒又磁,“没见过前老板体察民情?”
陶盼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体察民情?有他这么体察的吗?先用语言把民情捅个对穿,再坐下来看笑话?
许耀的目光落在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上,屏幕还亮着,正是那个“璀璨人生”的培训群。
“哟。”他轻笑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璀璨女王’,培训得怎么样?”
他倾身向前,一股清冽的木质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袭来,将陶盼弟整个人笼罩。
“学到怎么把A忽悠成d了吗?”
陶盼弟的脸“轰”地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她做贼似的想把手机收起来,手腕却被他一把按住。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那股热度仿佛要将她灼伤。
“别动。”许耀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让我学习一下,你们的发财之道。”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因为紧张而蜷缩起来的手指上。
“你这手,”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指节上的薄茧,“拧螺丝都磨出茧子了,还有人信你能把她们的胸变大?”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电流一样,窜得陶盼弟头皮发麻。
侮辱!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可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许总,”陶盼弟咬着牙,用力想把手抽回来,“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许耀非但没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地用拇指在她手心里轻轻画着圈,“你现在可是我的人。”
陶盼弟瞳孔地震:“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
许耀挑眉,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住的那个厂,老板是我朋友。你说,你算不算我的人?”
陶盼弟彻底傻了。
这地球,果然是他们家开的!
就在这时,温斐的助理刘嘉走了过来,看见这诡异的场景,也是一愣。
她很快恢复了高冷的表情,对着陶盼弟点了点头:“哈喽,小陶?”
陶盼弟如蒙大赦,赶紧甩开许耀的手:“啊?你好。”
“听说你辞职了,进厂打工了?”刘嘉言简意赅。
“是啊。”陶盼弟点头。
“挺好的。”刘嘉说完,就要走。
陶盼弟脑子一抽,职业病犯了。
她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刘助理,要不……加个微信?”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潜在客户!这是培训师说的!
刘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的许耀,居然点了点头:“行。”
加上好友,陶盼弟飞快地发了条消息:我叫陶盼弟。
刘嘉秒回:我知道。
然后就没下文了。
陶盼弟悻悻地放下手机,一抬头,就对上许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出息了啊,陶盼弟,”他嘲讽道,“都学会主动出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想不想知道我的微信号?”
“不想!”陶盼弟想也不想就拒绝。
“晚了。”许耀拿出手机,对着她的二维码扫了一下,“我已经加上你了。”
陶盼弟:“……”
她感觉自己今天出门绝对是踩了狗屎。
刘文雪在旁边已经彻底看傻了,她偷偷拉了拉陶盼弟的衣角,用气音说:“盼弟,这到底什么情况?这帅哥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他是你仇人吗?”
陶盼弟欲哭无泪。
何止是仇人,简直是她命里的克星!
许耀像是没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他招了招手,喊道:“老板!”
大排档老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帅哥,要加点什么?”
许耀看都没看菜单,直接用下巴指了指陶盼弟那桌寒酸的青菜豆腐。
“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菜,都来一份。”他语气淡漠,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豪气,“给我这位……厂妹,补补身体。”
他顿了顿,目光在陶盼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停在她没什么起伏的胸前。
“看她瘦的,风一吹就倒了,怎么为我国工业发光发热?”他勾起唇角,笑得又坏又撩,“胸都快拧没了,还怎么卖你的丰胸精油?”
“噗——”
陶盼弟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她今天特地穿的是显胸小的内衣。
还有她哪里瘦啊?许大少爷在开玩笑?
……
下午的培训,陶盼弟全程魂不守舍。
实操环节,她和一个叫张雅婷的女生一组,模拟现场推销。
张雅婷扮演顾客,一脸期待地问:“你好,我胸有点小,你们这个精油,真能从A到d吗?”
陶盼弟脑子里全是许耀那句“胸都快拧没了”,她木然地看着对方,脱口而出:
“别想了,梦里啥都有。要不你去拧螺丝吧,那个比较现实,还能为国争光。”
全场死寂。
培训师的脸都绿了。
……
晚上七点,培训在《明天会更好》的激昂歌声中结束。
陶盼弟感觉自己的明天一点都不会好。
她生无可恋地请刘文雪在路边摊吃了一碗鸭血粉丝汤。
经历了下午的社死,刘文雪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为了转移话题,陶盼弟主动问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怎么了?”
刘文雪叹了口气,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我欠了花呗三万多……”她苦着脸说,“当初我前男友说创业,让我帮他借的,说三个月就还。结果现在半年了,人直接消失了。”
“微信电话全拉黑,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陶盼弟愣住了:“那你没去他老家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