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斐彻底傻了。
他看着许耀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几分炫耀的欠揍模样,又看了看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十分钟内,被震得稀碎。
“……不是,许耀,”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绕过那碗他看一眼就觉得肾疼的汤,走到许耀跟前,压低了声音,表情一言难尽,“你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的?”
许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将那碗汤喝得见了底,才放下碗,抽出纸巾擦嘴,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品尝什么顶级鱼子酱。
“说什么话呢?”
“就……”温斐比划了一下,努力寻找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词,“就刚才那位陶姐……的身材,是不是……丰腴了点?你也下得去嘴?”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女人要么是杨曦那种盘靓条顺的模特款,要么是名媛千金那种精致得像瓷娃娃的类型。像陶盼弟这种……朴实无华,甚至带着点乡土气息,身材也绝非纤细苗条的,连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都算罕见,更别提上床了。
许耀擦嘴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脑海里闪过昨夜那温软的、不同于以往任何骨感美女的触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不自在的烦躁。
“哥最近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换换口味,吃点大白菜,不行?”
这比喻……清新脱俗。
温斐被噎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我懂了”的浪荡笑容,凑得更近了些,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撞他:“行啊,怎么不行。那你跟杨大美女那边,是彻底掰了?”
许耀靠进老板椅里,双腿交叠,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干嘛?”
“不干嘛啊,”温斐理直气壮地一摊手,“你要是真不吃了,那我可就去追了?别怪兄弟没提前打招呼。谁让她是个大美女呢,浪费可耻。”
许耀的目光沉了沉,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审视着温斐,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半晌,他扯了扯嘴角,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随你。”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却不加掩饰:“另外,我的事,别到处乱传。”
他指的,自然是和陶盼弟的事。
要是让他那帮兄弟知道,自己跟家里的保姆搞到了一起,还是个离过婚的乡下土包子,指不定背后要怎么编排他,笑话他饥不择食。
“欧克!兄弟我懂!”温斐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笑得贼兮兮的,“放心,你的‘大白菜’,我保证帮你捂得严严实实!绝对不让别人知道你金屋藏‘菜’!”
温斐心满意足地拿着自己的文件,哼着小曲走了。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许耀看着桌上那个空掉的、粉色的保温桶,莫名觉得有些刺眼。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拿起手机,点开那个“人间富贵花”的群。
里面,关于他“虚不受补”的讨论已经盖了九十九楼。
他面无表情地打下一行字。
许耀:【@温斐,听说你爸最近给你安排了八场相亲,对方都是海外归来的女博士?】
群里瞬间死寂。
几秒后,温斐的头像跳了出来。
温斐:【你大爷的许耀!你给我等着!】
许耀勾了勾唇,心情莫名好了许多。他收起手机,起身,朝着会客室走去。
会客室里,陶盼弟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门被推开,许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立刻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紧张地喊了一声:“许总。”
许耀没说话,只是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用那双深邃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他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温度,从她朴素的t恤,到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最后停在她那张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陶盼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个……汤……”她结结巴巴地想解释,“我就是觉得您工作辛苦……”
“嗯。”许耀淡淡地应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走吧。”
“啊?”
“跟我一起下去。”他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陶盼弟不敢多问,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气氛沉默又诡异。
走进总裁专属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电梯平稳下行,镜面的墙壁清晰地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拘谨不安。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古龙水味,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陶盼弟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电梯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忽然,身旁的男人动了。
他朝她这边靠了一步。
陶盼弟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又靠了过来。
她再挪。
直到她的后背“咚”的一声,贴在了冰冷的电梯壁上,退无可退。
许耀伸出一只手,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将她整个人圈在了自己和墙壁之间。
一个标准的“壁咚”。
他低下头,俊脸在眼前放大,那双桃花眼带着戏谑的笑意,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躲什么?”他明知故问,声音又低又哑,“怕我吃了你?”
陶盼弟的脸瞬间红得像要滴血,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睛,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许……许总,这……这里是公司……”
“所以呢?”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另一只手抬起,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刚才被他揉过的耳垂,感受着那里的热度,“在公司,我就不是你老板了?”
这叫什么话!
就是因为在公司,您才更应该注意老板的形象啊!
陶盼-社畜-弟在心里疯狂呐喊,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指尖的温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软了。
“叮——”
电梯到达地库的声音,像天籁之音,解救了她。
电梯门缓缓打开。
许耀却没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许总……”她快哭了。
“叫我什么?”他挑眉。
“……”陶盼弟咬着唇,不说话。
“不叫?”他低笑一声,故意朝她凑得更近,温热的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那我们就在这儿待着,等下一班电梯的人上来,看看我们俩谁更尴尬。”
无赖!流氓!
陶盼弟在心里把他骂了一万遍。
她闭了闭眼,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细若蚊蚋,从唇缝里挤出两个字:“许……耀……”
许耀这才满意地直起身,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个幼稚又无赖的男人不是他。
他率先走出电梯,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跟上。”
陶盼弟腿软脚软地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八百米体能测试。
坐进那辆熟悉的库里南,车内的气氛比电梯里更加压抑。
司机今天没来,是许耀亲自开的车。
车子平稳地驶出地库,汇入车流。
陶盼弟缩在副驾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那汤,”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跟谁学的?”
“啊?”陶盼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就……就以前在厂里,听那些大姐说的……”
“哦?”许耀拖长了语调,听不出喜怒,“她们还教了你什么?”
陶盼弟老老实实地回答:“还说……可以炖甲鱼,或者牛鞭……”
“噗——咳咳咳!”
许耀一口气没上来,方向盘都晃了一下,车子在路上画出了一道小小的S形。
他猛地转过头,又气又笑地看着旁边这个一脸无辜的女人。
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陶盼弟,”他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需要这些?”
“没……没有……”她赶紧摆手,求生欲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补,“我就是……就是觉得,您平时那么辛苦,肯定要好好保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许耀被她这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回前方,专心开车。
跟这个女人聊天,迟早要被她气出心肌梗塞。
车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陶盼弟偷偷瞥了他一眼,看他紧绷的侧脸,不敢再说话了。
车子一路疾驰,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回许家别墅的路。
“许总,”她不安地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许耀目不斜视,淡淡地丢出三个字。
“去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