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安陵容是没想到甄嬛的一曲惊鸿舞之后,会还有她什么事。
毕竟,上辈子此舞过后,紧接着,就该是让华妃复宠的《楼东赋》登场了。
可是转念一想,大约又能想得通。
这辈子她还未曾上过场,地位也不似“从前”那般低如尘埃,无人在意。
加之在甄嬛登场前,还多说了那么一段话。
即便不足以被人嫉恨,到底还是重新被人“记挂”上了。
所以,这所谓的签题——“吹埙一曲”,也算得上是饶富意味了。
明面上,难度自然是远不及甄嬛的《惊鸿舞》,够不上为难的程度。
可实则,安陵容若是吹不好,或是干脆说不会吹,都多少会给众人留下一个“才情稍逊”的印象,丢失些颜面。
只这么一回,问题原本倒也不大,随着时间流逝也就慢慢过去了。
问题在于,有心人显然并不可能轻易让它过去。
多提几句,埙技不佳,也许也就变成无才无德了!
而要是吹奏得好了……
宫中谁人不知,夏冬春的埙技才是最佳,更是因为埙技,才得了皇上不少的宠爱。
两人关系这般好,不说当即就能离间了两人去。
只要以后时不时多提几句两人的埙技各有千秋,特别是在皇上冷待夏冬春一些的时候。
正常情况下,怕是再好的姐妹都得逐渐心生隔阂了吧。
这样想来,这题的险恶用心,也就可见其不一般了……
安陵容心中暗恼华妃,哦,不,应该说是曹贵人恶心人的手段,但却有把握让这一出,并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只见她轻灵一笑,便坦然自嘲。
“这倒不知该说,是曹姐姐手气不好,还是该说,嫔妾的运气不佳了。”
略微的停顿,原本安陵容是等着与她已经颇有默契的夏冬春来当这个捧哏的,却没想到,夏冬春的配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等来了一个意外之人的配合。
“哦?这二者有何不同?”
皇上笑吟吟看向安陵容,神色间饶有兴味。
众人循声看过去,心中皆是一惊。
这种程度的为难,在宫宴上,是再寻常不过的场面,原本大家已经做好了看个热闹,一笑了之的准备。
却不曾想,安陵容这小小贵人,自我解围的话才刚说了个开头,最不可能配合的人,居然会如此兴致勃勃出言解围。
这后宫的形势……这出身小门小户的馨贵人……怕是都要重新看待了……
安陵容也是一愣,不过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鼓励和安慰之色的皇上之后,心中更是大定。
【入宫以来的努力,是真的没有白费啊。】
心里有底,神色自然也就越发轻松。
“回皇上,今日是曹姐姐所出的温宜公主的周岁宴。
前边,姐姐们表演得个个精彩,令宴会增辉。
到嫔妾这,怕是要‘呕哑嘲哳难为听’了。
签是曹姐姐亲手抽的。
要是坏了曹姐姐精心维持的盛况,便无论如何,都得怪上一怪曹姐姐这手气。”
安陵容顿了一下,在大家或神色怪异,或掩唇偷笑时,又继续说道。
“而若提到埙,这签便也只能是夏姐姐写的,想来是想要一展所长。
可惜,如今这机会居然落到嫔妾头上。
要知道,嫔妾初听埙乐,便是听的夏姐姐吹奏的妙曲。
又因比邻而居,之后更是没少欣赏。
品鉴能力倒是锻炼了些,吹奏……却是从未起过班门弄斧的心思。
而今,倒真真是尴尬且为难,只能暗怪自己运气不佳了。”
安陵容神态从容自若,语气坦然和煦,明明是打趣自嘲,却既不显局促,又不显轻浮。
话语间,也是既隐隐警醒曹贵人现在的场合,提醒她最好不要再继续为难自己下去。
又含蓄表明自己的情况,通诗词,懂欣赏音律,却并不善于吹埙。
整体上,表现得大方自然,令人不由地莞尔一笑,只觉亲切舒畅。
“哈哈哈哈……”皇上大笑,“你倒是把自己才艺不精之过,推脱得一干二净。”
“是,嫔妾愚笨,才艺稀疏,愿受曹姐姐言明之惩罚。”
安陵容也是借坡下驴,没有任何停顿,顺势便坦然承认,一派淡然从容之态,令任何贬谪之语都说不出口。
而且明明只是寻常话语,与其他人无异,可与皇上对答的态度和语气,却自然得仿佛家常闲话一般,莫名让人感觉到她与皇上的亲近之意。
着实颇让众人心思百转,猜想联翩。
如此,这一节,眼见着将以安陵容喝酒受罚,略微降低一些在众人心中的才艺分,实则收获不少好感,提升众人在心中对她的重视程度而告终。
谁知,皇上却似乎不喜这个结局,抬手挥退了抱着酒坛过来的小太监。
“朕不过与你说笑两句,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你心境澄澈,明心见性,以画见长。
若真论才艺,你不比他们任何一个逊色。”
果郡王如今与皇上的关系,在宗亲里面算是最好的,又极会察言观色。
不待安陵容自谦,便先洒然应和。
“哦?能被皇兄称道的画技,那定是不错。
不知吾等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欣赏贵人的画作?”
一句话,瞬间将安陵容的埙艺展示,转变为画技展示,跳过惩罚环节。
皇上挂着浅笑,给了果郡王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又看向安陵容。
“今日,莞贵人一支《惊鸿舞》已经给足了朕惊喜。
朕心情甚好,喝酒受罚什么的,反倒不美。
这样,你为温宜作画一幅,便算你过关,如何?”
安陵容心情有些复杂。
虽不知皇上这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哪些是真,又哪些是假,但自这番话一出,她身上便被挪开了不少探究视线,却是她能感受到的!
她不想自作多情地觉得皇上对她有多深厚的感情,但从结果而言,皇上好像真的在用他的方法,践行答应保护她的承诺……
当然,也仅仅是感慨如今的情势而已,动心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很快便整理好心情,恬然一笑。
“为小寿星作画,嫔妾自无不可。
只是想要画得精细,耗时却是不短。
嫔妾也就不在这,耽误大家时间了。
至于画作……
倒是有现成的,若是曹姐姐愿意,可取嫔妾送予公主的礼物,让诸位一观。
只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才好。”
皇上,王爷正是兴致高涨,曹贵人自然不会连这个眼色都没有。
虽然心里还在对安陵容的“威胁性”琢磨不断,但脸上和行动上,却是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欢喜”地打发贴身宫女去找来安陵容的礼物。
不一会儿,宫女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回来。
在另一个宫女的配合下,盖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取出,展现在大家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