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克沉默伫立。这些咒骂让他想起三日前——当汉军铁骑碾过护城河时,箭矢遮天蔽日,城垛在投石机的轰鸣中化作齑粉。他下意识按住左肩箭伤,单膝跪地:“臣请议和。汉帝国锋芒正盛,我们……”
“住口!”王座传来玉石俱裂的脆响,耶鲁齐捏碎了翡翠扳指,“丧师辱国,还敢妖言惑众?!”
鲜血顺着布拉克的指缝滴在波斯地毯上。他缓缓摘下狮鹫纹头盔,以额触地:“臣请辞官。”
百盏青铜灯照得他铠甲森冷,满朝哗然中,那具跪伏的身影如一座冰封的墓碑。
卢森堡帝国赫赫有名的将领布拉克,历来是君王耶鲁齐倚重的边关重将。
然而,与大汉帝国一役之后,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竟毅然决然递上辞呈。莫非真是被大汉的铁骑吓破了胆?
御座之上,耶鲁齐双拳紧攥,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布拉克。半晌,君王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
\"布拉克,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孤可赦你失城之罪,但你必须将功折罪!\"
耶鲁齐长叹一声,痛惜之情溢于言表。适才布拉克请辞的刹那,君王眼中分明闪过杀机。只是念及这位老将昔日的赫赫战功,终究还是心软了。
布拉克却以额触地,恭声道:\"臣才拙智短,实非大汉敌手。\"
\"恳请陛下另择良将,准臣解甲归田。\"
自被刘耕释放归来,布拉克便铁了心远离战事。耶鲁齐怒击龙椅,腾地起身:\"布拉克!孤再三容忍,你竟不知好歹——这是最后的机会!\"
布拉克默然拾首,将盔甲往前轻推半寸。这无声的举动,胜过千言万语。
殿内只闻耶鲁齐粗重的喘息,君王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暴喝:\"拖出去!车裂!\"
当禁卫上前拿人时,满朝文武慌忙拦阻,黑压压跪倒一片:\"陛下三思!\"
\"布将军戍边多年,忠心可鉴啊!\"
朝堂之上,群臣纷纷为布拉克将军求情。\"陛下,此时处死布拉克将军恐失民心!更值此与大汉帝国交战之际,若无布拉克将军坐镇,我军如何抵挡强敌?\"
耶鲁齐默然扫视着殿中百官。此前下令斩杀布拉克实属无奈之举——这位将军的言行已将他逼至进退维谷的境地。如今大臣们的求情,恰似一场及时雨,给了他挽回局面的台阶。
耶鲁齐长舒一口气,故作动容地注视着布拉克:\"念在众卿求情的份上,本王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率军迎战大汉帝国!\"
布拉克缓缓抬头,沉声道:\"陛下,臣请辞并非畏战,实因大汉帝国绝非我等能敌。恳请王上三思......若敌军来犯,只怕......\"
\"放肆!\"龙椅上的耶鲁齐怒拍扶手,\"布拉克!本王已网开一面,你竟执迷不悟!还有尔等——谁再为他求情,同罪论处!\"说罢挥手示意侍卫将人拖出大殿。
布拉克整肃衣冠,恭敬行礼:\"陛下......珍重。\"那双眼睛里盈满绝望。他挺直腰背,头也不回地随侍卫离去。
百官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各异。但此刻许多人心头都浮现出同一个疑问:与大汉帝国为敌,究竟是否明智?
\"即日起,再有扰乱军心者,布拉克便是前车之鉴!\"耶鲁齐拂袖退朝,径自返回后宫。
此后半月,卢森堡联盟不断向前线增兵。然而这个弹丸小国如何能抗衡大汉帝国的铁骑?短短七日,四座城池接连陷落。汉军势如破竹,百万卢森堡将士血染沙场,却依然无法阻滞敌军推进的步伐。
\"急报——\"
\"启禀大王,汉军已包围林丰城,守将请求撤兵!\"
一名探子匆匆赶到耶鲁齐帐前,带来了守将想要弃城而逃的消息。此时的战局本就吃紧,耶鲁齐正为前线战事焦头烂额,没想到林丰城守将居然连打都不敢打就要撤退。
耶鲁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跪在地上的探子怒吼:\"你!去告诉那个懦夫,要么死守城池,要么提头来见!\"
待探子领命离去,耶鲁齐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他望着满朝忧心忡忡的文武大臣,眼中尽是悔恨。
\"诸位爱卿,都说说对汉军的看法吧。\"
此刻的耶鲁齐终于尝到苦果。当初以黑布部落为首的几个盟军,在这几日接连惨败后,竟举族逃遁。得知消息时,他险些气得昏死过去。
可这又能怪谁呢?汉军展现出的战力实在令人绝望。他们的步兵无论是速度还是战斗力,都远胜卢森堡士兵数倍。攻城时,在投石机的掩护下,汉军总能迅速登上城墙。一旦让汉军占据城头,战局便再无挽回可能。
曾有将领提议派兵出城摧毁汉军投石机,可先后派出的小队连投石机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全军覆没。至于正面交锋?汉军光是骑兵就达九十万之众,其中三十万还是重甲铁骑。先前有部落骑兵出战,不到几个回合就被屠戮殆尽。
朝堂上,大臣们面面相觑。如今不仅部落纷纷叛逃,连盟国都在密谋退出联盟向汉室称臣。
\"陛下,汉军锋芒太盛,其兵锋之锐、军势之浩大,实非我等能敌啊!\"
\"是啊陛下,不如我们...\"
大殿之上,一位大臣刚欲开口劝降,却在耶鲁齐凌厉的目光下猛地噤声。龙椅被拍得震天响,耶鲁齐怒视群臣,喉间迸出刻薄的冷笑。
\"废物!全是废物!\"
\"莫非汉军真是天兵下凡?\"
\"七日连破四城,百万雄师灰飞烟灭——纵是百万头猪,汉军半月也抓不完!\"
他猛地起身,指尖几乎戳到群臣脸上:\"尔等除了推诿搪塞,还会什么?\"
暴怒之余,悔意啃噬着耶鲁齐的心脏。与大汉为敌的决定此刻显得如此愚蠢,但战车既已启动,这位君王只能将牙关咬得更紧。毕竟,若连他都露怯,这个摇摇欲坠的公国恐怕等不到汉军兵临城下。
文官们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武将们则控制不住颤抖的铠甲。这些最懂兵事的武官尤其恐惧——他们既不敢请缨出征,又不敢效仿布拉克乞骸骨,只能如沙漠中的鸵鸟,徒劳地将头埋进朝服的褶皱里。
\"谁愿迎战汉军?胜者,本王不吝封赏!\"
耶鲁齐话音未落,殿内武官的心都沉到了底。他们不约而同地默念着同一句谶语,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君王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高台上的耶鲁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当发现连最勇猛的将领都在躲避他的目光时,某种比愤怒更冰冷的东西在他胸腔蔓延开来。
死寂笼罩着卢森堡王宫,群臣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此刻在他们眼中,王座上的不再是君主,而是执掌生死的判官——点到谁的名字,就等于宣判谁的 ** 。
耶鲁齐的目光如同剃刀般刮过每个人。当汉军的旗帜插上林丰城时,这个所谓的联盟已然被撕开了血淋淋的缺口。
林丰城距卢森堡圣都仅隔五座城池,以汉军攻城的速度推算,不消半月便可兵临城下。
\"平日巧舌如簧的诸位,今日怎都成了哑巴?\"耶鲁齐拍案怒斥,声音在殿宇间炸响。
文武百官却将头颅垂得更低,鎏金地砖上倒映出无数战栗的影子。这位君主此刻就像耗尽伎俩的驯兽师,任凭如何挥鞭,笼中的困兽们始终蜷缩在角落——他们宁死也不愿与汉军交锋。
\"废物!\"耶鲁齐鎏金王冠下的青筋暴起,\"希达元帅!朕命你即刻统兵出征,誓死守住林丰城!\"
被点名的元帅脸色倏地灰败,目光扫过同僚们闪避的眼睛。喉结滚动数下,最终抱拳领命:\"末将...万死不辞。\"青铜帅印在他掌中折射出冷光,踏出宫门的背影仿佛被血色夕阳吞噬。
群臣望着那逐渐拉长的阴影,不约而同按住狂跳的心口——这位素有\"战神\"之称的元帅尚且如此怯战,汉军的可怖已不言而喻。
待耶鲁齐拂袖而去,满殿朱紫官员才如蒙大赦地吐出浊气。鎏金柱上的蟠龙纹似乎也在嘲笑他们:方才哪是朝议,分明是踏着刀尖在阎罗殿走了一遭。
两日后。狼狈的探马拖着渗血的绷带冲进大殿:\"禀陛下!林丰城...陷落了!\"嘶哑的嗓音惊起梁间燕雀,也撕碎了众人最后的侥幸。
八百三十四
大殿上的群臣难以置信地望着传令兵,每个人的神情都写满震惊。端坐高台的耶鲁齐更是猛然起身,龙袍随之剧烈晃动。
\"此话当真?我林丰城十万守军可都是卢森堡最精锐的劲旅!\"
\"还有盟军呢?连一天都没守住?\"
原先林丰城内驻扎着卢森堡十万精锐,加上盟国调集的三十万援军,整整四十万雄师镇守这座要塞。林丰城本就易守难攻,按理说即便百万敌军携攻城器械来犯,至少也能固守半月有余。
可战报显示,这座坚城竟在一日之内陷落,连传令兵都来不及发出军报。
传令兵面如土色,胆怯地环视群臣后,终于壮着胆子仰视耶鲁齐:\"启禀陛下,汉军攻城前,盟国部队就已全部撤走。只剩下我军十万将士......实难抵挡......\"
\"混账!\"
耶鲁齐踉跄跌坐回王座。先前黑布等部落的叛离已让联盟元气大伤,如今盟军临阵脱逃,显然都不愿再与卢森堡共同对抗大汉。这对公国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陛下,请降吧!\"
\"单凭我国之力,绝无可能战胜大汉!\"
传令兵突然跪地高呼。满朝文武闻言,竟纷纷向这个小小的传令兵投去赞许的目光。可耶鲁齐恍若未闻,只是失神地呢喃着:
\"完了......全完了......\"
耶鲁齐颓然挥手屏退传令兵。过了许久,这位君主才缓缓抬头,疲惫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
\"诸位爱卿,与大汉的战事持续至今,是战是和,该作决断了。\"
话音落下,大殿内死一般寂静。群臣面面相觑,却无人敢率先发声。耶鲁齐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看到每位大臣脸上都挂着相似的惶惑,心下已然了然。
有了耶鲁齐的承诺后,几位重臣终于松了一口气,恭敬地向他进言。
\"陛下,大汉帝 ** 力强盛,如今盟国已尽数撤离。单凭卢森堡公国之力,实在难以抗衡。臣等建议立即投降。\"
这番话立即得到众多大臣的响应。
\"确当如此,归顺大汉帝国方为上策。\"
耶鲁齐沉默地注视着议论纷纷的群臣。此刻满朝文武全然沉浸在对投降的讨论中,无人察觉君主阴郁的神情。
待朝堂渐渐安静后,耶鲁齐终于颓然开口:\"既然诸位已有决断,便着手准备吧。派人通禀刘耕陛下。\"
说罢,这位失意的君主黯然离殿,背影透着说不尽的落寞。群臣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都不禁生出英雄迟暮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