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钢那凝聚了不朽守护意志的一拳,并非徒劳。白金拳锋撕裂的不仅仅是物质层面的废墟,更是在那错综复杂、层层叠叠的规则屏障上,强行轰开了一道短暂而极不稳定的裂隙。透过这道裂隙,海德拉与紧随其后的“灰烬”残部,终于窥见了尘匠坐标所指的最终地点——那位于“并购深渊”边缘,被海德拉部队称为“前哨回音”的小型秩序据点。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据点外围本应稳定运行的秩序屏障此刻已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鸡蛋壳。据点内部,几座低矮的、由规则能量构筑的防御工事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能量湮灭后的焦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极其不安的冰冷气息——那是“归一”力量残留的恶臭。
断钢没有丝毫迟疑,庞大的身躯强行挤过那道正在急速弥合的空间裂隙,白金色的守护光环撑开到极限,将整个据点入口附近区域笼罩。它那熔白金的光瞳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废墟,瞬间锁定了目标。
在据点中央,一座相对完好的、似乎是临时医疗站的半坍塌建筑内,隐约有微弱的能量波动传出。
“在那边!”海德拉低喝一声,带领着队员紧随断钢冲了过去。
医疗站内,景象更为凄惨。渡鸦靠坐在一面倾斜的墙壁下,他那标志性的乌鸟面具彻底碎裂了一半,露出下方苍白而疲惫的脸庞,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周身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磷火的气息,仿佛已然油尽灯枯。疫鸦伏在他腿边,羽毛黯淡无光,连抬起头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而在渡鸦身旁,苏晚星平躺在一块临时清理出的金属板上,身下垫着些许破碎的布料。她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唯有胸口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乳白色光晕仍在顽强地、缓慢地脉动着,证明着她的生命火种尚未彻底熄灭。但这火种之光,比风中残烛还要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尘匠的投影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如同一缕青烟般悬浮在苏晚星上方,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停滞的速度,尝试梳理和稳定她体内那混乱不堪、几近枯竭的生命规则。
没有陆离的身影。
海德拉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他一个箭步冲到近前,半跪下来,手指颤抖着探向苏晚星的颈侧,感受到那微乎其微的脉搏,才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焦虑淹没。
“陆离呢?!”他猛地转向渡鸦,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嘶哑。
渡鸦艰难地掀开眼皮,那双总是带着讥诮与慵懒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丝未散的惊悸。他看了一眼海德拉,又看了看旁边巍峨如山、散发着令人安心气息的断钢,嘴角勉强扯动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惯有的嘲讽笑容,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
“他…为了让我们逃出来…留下了…”渡鸦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引爆了…最后的‘心火’…挡住了‘归一’的追击…通道…彻底塌了…”
尽管早已从尘匠的碎片信息中有所猜测,但亲耳从渡鸦口中证实,海德拉依旧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断钢那庞大的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熔白金的光瞳转向渡鸦所示意的、那片已然彻底湮灭、被暗紫色结晶封死的虚空方向,发出一声低沉而悲怆的咆哮。那咆哮声中,充满了未能及时抵达战场的自责与对同伴遭遇的愤怒。
“他的…意识信号…”海德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那缕近乎透明的尘匠投影。
“…消失…”尘匠的回应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最终时刻…信号被…强烈干扰…无法判断…是彻底湮灭…还是…被…”
它没有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被“归一”捕获或同化。
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医疗站。连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似乎都变得更加刺鼻。
短暂的死寂后,海德拉猛地甩了甩头,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他是指挥官,现在不是沉溺于悲痛的时候。他看向状态极差的渡鸦和昏迷的苏晚星,又看了看身后同样伤痕累累、能量枯竭的队员们,以及虽然力量强大但刚刚经历苦战和长途奔袭的断钢。
“尘匠,优先稳定苏晚星的生命体征!不惜一切代价!”海德拉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铁血,“其他人,立刻检查据点剩余防御设施,修复秩序屏障,建立临时防线!我们可能很快会面临追击!”
“断钢,”他仰头看向那巍峨的守护者,“麻烦你警戒外围,你的力量是目前唯一的保障。”
断钢低吼一声,算是回应。它迈动沉重的步伐,走到医疗站外,如同最忠诚的守卫,白金色的光瞳警惕地扫视着据点周围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那磅礴的守护意志扩散开来,暂时驱散了空气中那令人不安的冰冷气息。
幸存的“灰烬”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尽管疲惫不堪,但严格的训练让他们依旧保持着高效的执行力。有人开始尝试修复那摇摇欲坠的秩序屏障节点,有人则在废墟中搜集可能有用的能量残渣或物资,还有人负责照料重伤的同伴。
海德拉则蹲在渡鸦身边,将自身所剩无几的秩序能量,温和地渡入对方体内,帮助他稳定近乎崩溃的规则结构。“撑住,”他沉声道,“我们现在需要每一个人的力量。”
渡鸦感受着那股带着暖意的秩序力量流入体内,闭了闭眼,没有拒绝,只是低声道:“…那鬼东西…‘归一’…它盯上我们了…尤其是…‘钥匙’和‘心火’…”
海德拉眼神一凛,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早已清楚。
就在这时,负责检查据点能量核心的一名队员突然发出惊呼:“队长!你快来看!”
海德拉立刻起身走了过去。只见在那几乎完全损毁的据点能量核心——一个布满裂纹的晶体柱旁,地面不知何时,悄然浮现出了一圈极其复杂、由暗紫色微光构成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符文!
这符文并非雕刻,而是直接从规则层面“生长”出来的!它散发出的,正是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归一”气息!
“是标记…”尘匠那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与凝重,“它在…定位我们…即使隔着…崩塌的通道…它依然…能投射…力量…”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虽然暂时汇合,摆脱了当前的追兵,但却如同受伤的猎物,被最恐怖的猎手,在黑暗中无声地打上了追踪的印记。
前路,依旧是一片绝望的迷雾。而身后,那冰冷空无的注视,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