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站在高楼露台,夜风裹挟着凉意,掀起微湿的发梢。他解锁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先是修改了锁屏密码,随后点开通讯录,一眼就看到了最顶上备注为“清辞”的联系人。秦念冷笑一声,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动作行云流水。
这人谁?真不熟。
他将通讯录从上到下拉完,果不其然,没有找到原主父母的联系方式。秦念望着脚下灯火璀璨的都市,轻轻呼出一口气。夜风里传来他低不可闻的叹息,真是为那对远在异国的父母感到不值。
就算是再冷血的大资本家,对自己的人也是柔软的。他们却没有想到,本该最信任的家人,最后却成了催命符。
既然现在由他接管这个身份,这个家族还随了他的姓氏,他自然会用自己的方式,承担起这个身份应有的责任。
他从不模仿原主,也没这个义务。
每个祈求他降临的原主,都是自愿放弃了自己的命运。从那一刻起,这一世就是属于他的人生。
至于原主的愿望?
要知道,和恶魔做交易的人,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秦念输入从二狗那里要来的号码,将手机贴到耳边,静静地等待着回音。
现在帝国时间凌晨一点,瑞士时间傍晚八点。这个时间,父亲与母亲应该已经用完晚餐,或许正享用着餐后红茶。
宴会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结束了,整座城市陷入冰冷的沉寂。拨号声消失,耳边变得安静起来,秦念甚至能听见楼下偶尔掠过的车流声。他余光瞥见齐岁仍坐在卧室床上,却很快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远处霓虹闪烁的帝都夜景。
“念……?”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轻柔优雅的女声,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她的语速慢吞吞的,像极了老派英伦贵族特有的那种腔调。
这是伊莎·温特沃斯,原主的母亲,也有一个名字叫做秦映雪。
她有“金融女王”之称,杀伐果断,在资本市场人脉深厚。于艾瑟斯坦环球集团中主要领导金融产业,齐岁就是她的直系下属。
比起这个腥风血雨的称号,令所有人都难以想象,她本人其实是位谈吐温婉的淑女。那种浸透在骨子里的优雅,能让每个与她交谈的人都如沐春风。
“母亲。”秦念的声音很轻,仿佛随时会被夜风揉碎。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随即响起压抑着激动的声音:“真的是……很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念,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那温柔的语气里糅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没有质问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家中,没有责备,更没有冷漠。
可为什么……要这样小心翼翼?
秦念不自觉地握紧了栏杆,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他是冷血动物,但正因如此,才更懂得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温暖。特别是同类之间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无条件的信任。
“对不起,母亲,还有父亲。”
既然原主从不会说,这句迟来的道歉,就由他来传达。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秦念隐约能听见这边浴室中传来的水声,以及电话那边原主父亲秦栖低沉的安慰。
等到那端轻轻的抽泣声渐渐平息,秦念刻意将自己的声调微微上扬:“最近过得还不错。母亲,明天我会认真对待合作项目的。”
“嗯,”秦映雪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她也提起音调,让自己听起来更加体面一些,“我们从不怀疑你的能力。这次派往溯行的团队里,有你的熟人。”
“是克拉伦登老师吗?”秦念渐渐找到轻松的感觉,唇角扬起,“他应该还是总把‘优雅’挂在嘴边吧?”
阿利斯泰尔·克拉伦登,这位来自英国的老绅士,永远身着由伦敦萨维尔街老师傅量身定制的西装。他不仅是原主的老师,还是艾瑟斯坦环球集团旗下顶级品牌 “Aether”的重要负责人。
“Anger is the herald of failure;elegance is the luxury of strength.(愤怒是失败的预兆,优雅是力量的余裕。)”秦映雪熟练地说出这句克拉伦登的口头禅,她轻轻一笑,道,“当然,还有一位很优秀的年轻人也在团队中。他本来是我手下处理……”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了。愉快的交谈差点让她忘了,儿子向来厌恶谈论那些可能涉及灰色地带的业务。每次提及这些,总会不欢而散。
这次好不容易能和儿子心平气和地通话,秦念的态度也有了一些软化。若是因为自己的失言破坏这难得的温情时刻,那就太遗憾了。
秦映雪正思索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绕过这个话题,就听电话那端传来平静的回应:“是负责处理坏账的专家吗?法律、财务、金融这些专业知识缺一不可,还需要强大的谈判技巧和行业洞察力,确实需要相当出色的能力。”
听到这番话,秦映雪几乎喜极而泣。
多久了,这还是秦念第一次正面评价家族业务的相关人员,这意味着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家族所涉足的领域,甚至开始理解他们的经营理念。
然而这份欣喜还未持续多久,就听秦念继续说道:“我认识他,齐岁,也是帝国人。他确实很棒,而且……相当主动。”
秦映雪的喜悦突然被疑问截停,她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念,你怎么知道他的?他入职后就从未在帝国内部活动过,而且你从来没有接触过集团高层的人员信息。”
念强压下唇角漾开的笑意,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陈述:“今晚认识的,刚刚还在一起。”
刚刚还在一起!
在一起!
一起!
秦映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个眼刀子瞟到了一旁没有说话的秦栖身上,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帝国时间应该是凌晨一点多了!
直到凌晨一点都在一起,在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excellent?proactive?
怕不是什么“well-endowed”和“Aggressive”才对!而且还是今天才认识的,才认识就敢把她的儿子拐上床?
秦映雪的声音轻柔得令人发毛,她柔柔地哄道:“念,你喜欢他吗?”
秦念答非所问:“他说要追求我。不过母亲,齐岁应该还不知道我和您的关系,您也不要先透露给他。”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若不是心存好感,怎么会特意嘱咐她保密,更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们。秦念既然主动提起,就说明他确实有进一步发展的打算。
不过终究是知根知底的人,总比那些没有能力、不三不四、只会依附他人的人强。秦映雪只是有些意外,带着些许不甘和心理落差,但并没有干涉秦念选择的打算。
阳台上,秦念与母亲相谈甚欢。齐岁离开前回头望了他一眼,秦念回以一个微笑。看着那人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秦念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其中大半都是幸灾乐祸。
在秦栖的提醒下,考虑到时间已晚,母子二人才依依不舍地结束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