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陷入诡异的安静,黑暗中传来极力压抑的低泣和粗重的呼吸声。在最初的极度恐慌后,塔西奥凭借千年沉淀的镇定,勉强稳住了局面。
得知了直播的消息,塔西奥推测,这或许是某个仇家或极端组织针对他的阴谋,意在让他身败名裂。
不过以他的身份和重要程度,联邦的应急力量很快就能突破封锁救出他来。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场全球瞩目的危机中,扮演好一个临危不乱、负责任的形象。
这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千年前的记忆因为佐伊的举动变得支离破碎,许多关于非凡的细节消失,但他终究是那个时代的亲历者,见识和心性远非现代普通人可比。
既然是直播,那么幕后黑手必然在看!
塔西奥深吸一口气,面向屏幕,试图夺回主导权:“你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大费周章,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果然,屏幕上的字迹发生了变化,却完全无视了他的提问。
【被拯救却一无所知的人类,你们有义务知道历史的真实模样,而非活在谗言者有心编织的谎言与抹黑中。】
“谗言者”、“抹黑”,这两个词精准地刺中了塔西奥内心最深的恐惧,他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纯良面具瞬间崩裂,猛地阴沉下来,几乎失态地惊吼出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用“人类”这种仿佛置身事外的称呼?难道对方不是人类?它到底知道些什么?!
屏幕依旧冰冷:
【只是给你们上一堂历史课。】
仿佛是看不下去教授被不知名的袭击者针对,课前提问的男生猛地站起来,强烈的表现欲和对教授的维护压过了恐惧,他对着屏幕嘲讽道:
“呵呵!说教授抹黑?我看你才是那个居心叵测的!把我们困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什么反社会的恐怖分子!等着吧,联邦马上就会来救我们,到时候你——”
【安静】
两个硕大的血红色汉字骤然占据屏幕。
男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喉咙,嘴巴徒劳地开合,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祂讨厌没有礼貌的孩子。课堂保持纪律,违者,后果自负。】
一瞬间,整个教室落针可闻,极致的恐惧扼住了每一个人。学生们脸色惨白,互相紧紧靠拢,连呼吸都几乎停止,生怕下一个被控制住的人就是自己。
先前低泣的女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无声地滚落。
这不是黑客技术,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这分明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法。
期待已久的非凡之力以最恐怖的方式真实地降临,却无人感到兴奋,只有彻骨的冰寒和无能为力。
联邦最高议会紧急作战室内乱作一团,数个汇报声争先恐后地响起。
“报告!所有试图切断信号源或物理断网的操作全部失败!信号源无法定位!”
“报告!特种部队尝试强攻教学楼失败!目标区域被一种未知力场完全隔绝,所有冲击均被吸收!”
“议长阁下!全球舆论已经失控,民众要求我们立刻给出解释并确保塔西奥教授和学生的安全!”
“情报部门查到这个人的账号了吗?”
“没有任何记录!长官!它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联系所有领域的顶尖专家!我们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及它到底想干什么!”
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塔西奥笼罩,他的声音被完全隔绝。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像是被某种的力量牵引,踉跄着跌退到教室角落的花坛上。
神秘的白色果冻“duang”地轻响一声,塔西奥就被牢牢固定在了这个特等观众席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好似一个被强制观看自己作品落幕的蹩脚导演。
铛铛的逻辑很简单。
既然不能对“世界之子”动粗,不代表不能让他亲眼看着,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如何被一寸寸撕开。
物理攻击不行,那就精神折磨!
漆黑的屏幕再次变换,刺目的字迹如同最终的审判,缓缓浮现:
【第一节课,现在开始。】
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线,血字褪去,纯黑的屏幕如同浸入墨水的画布,逐渐晕染出别的色彩,景象缓缓浮现。
天空中,两轮月亮同时悬垂,一轮散发着清冷银辉,另一轮泛着不祥的猩红,将暗淡的光晕泼洒而下。
屏幕被压抑的铁灰色所主宰,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笼罩着死寂的大地,几座破败的尖塔如同巨兽的骸骨,偶尔从雾霭中探出狰狞的剪影。
这画面逼真得可怕,仿佛那混合着腐朽与血腥味的潮湿水汽正透过屏幕,丝丝缕缕地渗入教室,令人喉头发紧,胃里翻江倒海。
随着视角拉近,小镇的轮廓在迷雾中逐渐清晰。
街道上的雾气稍淡了些,两旁的建筑破败不堪,墙壁上覆盖着可疑的暗红色液体。这里没有任何活物,模糊的人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凝神望去,雾气后面又空无一物……
莉娜控制不住地一抖,紧紧攥住身边闺蜜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肉里,对未知黑客的恐惧迅速被新的恐惧取代。
她平生最怕的就是恐怖片!
这个该死的家伙把他们关起来,说是展示真实历史,难道就是为了放这种能吓死人的东西?!
没等她细想,屏幕下方如真的电影般,浮现出一行白色的字幕——“黑水镇,大灾变前五年”。
若有若无的哼歌声从迷雾深处飘来。
音调诡谲又断断续续,比恐怖片中的配乐更令人头皮发麻。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从浓雾中踱步而出。
这是个男人。
他身着带有兜帽的黑色斗篷,穿着贴合的长裤与长靴,手上戴着半包手套,露出的手指上布满了狰狞可怖的烧伤疤痕。
皮质的衣物表面泛着湿漉漉的光泽,不知是凝结的露水,还是溅上了什么别的液体。
男人的上半张脸完全隐藏在兜帽投下的阴影中,只能看到他那漂亮的嘴唇勾着愉悦轻松的笑容。
他左手拎着一把苍白的骨制匕首,刀尖漫不经心地划过硬质墙壁。
“刺啦——刺啦——”
显然,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中还搞出这些动静是不明智的。
刀尖下的墙壁猛地鼓胀,布满血管的肉瘤瞬间爆出,整面墙壁瞬间活了过来,扭曲着化作一张长满利齿的巨口,猛地向他噬咬而来!
男人笑容未变,手腕一翻,动作流畅地反手将苍白匕首刺入巨口中。
他用力在怪物体内搅动,猛地抽出匕首,粘稠的暗色血液喷溅而出,溅在衣服上,留下湿润的水色。
那面血肉墙壁剧烈地扭曲着,最终彻底失去动静,变回死寂的冰冷建筑。
而这个男人,就像只是随手拍掉了一只苍蝇般,再次用那滴着血的匕首划着墙壁,继续他那悠闲的漫步,哼歌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