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刚才说什么！？”
神智被短暂的疼痛模糊，纪南柯尖声呼喊出来，她死死盯住秦念，要从这人的脸上找出戏弄的痕迹。
难以忽视的剧痛被系统强行压制，但方才那两个字带来的精神冲击，远比肉体疼痛更甚。
“系统”，绝对不属于这个年代的词汇，怎么可能从这个书中人物的口中如此自然地说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系统’？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纪南柯甚至忘记按压手腕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她猛地向前踉跄几步，情绪激动地想要抓住秦念问个明白。
秦念脸上原本玩味的笑容瞬间变得虚假，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那只血呼啦的手，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纪南柯一扑落空，身体晃动几下，激动和失血让她的脑袋眩晕。她转过身，死死盯着秦念。
或者说，是盯着视野中，只有她能看到的悬浮在秦念头顶半透明的状态面板。她疯狂地扫视着每一项数据，试图找出任何不和谐的地方！
一定有破绽！绝对有！
然而，面板上的数据并无异常，除了【态度】一栏中，那个从一开始就是【？？？】的“好奇”，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明确的数字【30】。
这个数字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正在她眼前一点点地缓慢下降，【29】，【28】……
莫名的寒意骤然攫住了纪南柯的心脏。如果这个数值降到了【0】，会发生什么？
她的脑中突兀地冒出这个念头，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告诉她，那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是秦念啊，”年轻的教主无辜地眨了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头顶上方，恰好是状态面板中显示名字的位置，语气理所当然得令人毛骨悚然，“你不是正在看着吗？”
“不……不对……”
腕间的猩红早已浸透了衣袖，不断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红。纪南柯像是被烫到一般，摇着头，一步步向后退去，脚跟踩在自己滴落的鲜血上，留下一个个粘稠的血脚印。
“错了！全错了！”
她歇斯底里地高声尖叫起来。这足以惊动整个庭院的声音，却如同石沉大海，并未引来任何巡查的教众，四周依旧死寂得可怕。
“你不过是一个书中的角色！一个没有真实生命的纸片人！你怎么可能知道‘系统’的存在？！这不可能！”
错愕、恐惧，还有世界观被彻底粉碎的绝望，种种情绪在她脸上疯狂交织扭曲，这样的表情精彩得无以复加。
秦念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崩溃的模样，心情越发愉悦起来。
他的声音变得温和，不介意再和女主多说几句话。仿佛在引导迷路的孩子，他循循善诱道：“书？告诉我，是哪本书？”
“《宸天录》！”
纪南柯脱口而出，她被巨大的混乱和求知欲攫住，完全丧失了逃跑的念头。
对于她而言，弄清真相的渴望甚至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她一定要搞清楚，眼前这个“秦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这本书所有的剧情！一切都不该是这样！你绝对不应该知道系统！区区一个书中的人物，怎么可能超越作者的设定，跳出世界的框架……”
“哦？”秦念微微歪头，笑容更深了些， “那你还记得，这本书的主角，叫什么名字吗？”
纪南柯眉头紧锁，不假思索地张口就答：“不就是你的名字，秦……”
话到了嘴边，她却猛地顿住了，一股更深的、源自灵魂的战栗瞬间传遍全身。
冰冷的电光骤然劈开混乱的思绪，纪南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这个问题在脑海中回荡，主角的名字……真的叫秦念吗？是叫秦命泽吗？真的是这样吗？
她拼命回溯着记忆深处那本小说的细节。
秦念被寄养在楚家，秦念被楚家诬陷赶出家门……秦念……
不对！
“谢允”坠入寒潭，大难不死。谢允在品剑大会上惊艳亮相，一鸣惊人！那本小说的主角，从头到尾，名字都叫做——谢允！
那么……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她一直笃信不疑，认为是世界核心的“主角”又究竟是谁？！秦念，又是谁？！
纪南柯睁大了双眼，眼前这个容貌秾丽，气质危险莫测的男人，一个在《宸天录》原着中根本未曾详细提及，甚至可能压根不存在的人物！一个让她从一开始就陷入致命误判的存在！
“终于发现了吗？”
秦念手中的轻薄刀片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柄染着点点猩红的折扇。他“唰”地一声展开扇面，轻轻摇动，态度是近乎残忍的了然和无趣。
“之前偷窥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早就察觉出异常了，”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看来是我太高估你，还有你那个无趣的系统。”
秦念意兴阑珊地抬了抬手。
霎时间，数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僻静的院落，彻底封锁了所有去路。
秦念不再多看纪南柯一眼，转身便欲离去，好像她是一件什么无关紧要的废弃物。
没有任何言语，纪南柯无比清晰地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你也是玩家，对吧？！”被教徒制住，纪南柯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你一定是别的玩家！”
秦念的脚步应声顿住。
他缓缓侧过身，语气古怪地重复着这个词，就像是在品味什么极其可笑的东西：“玩……家？你是这样认为的？”
“难道不是吗！”
纪南柯像是找到了唯一的解释，激动地挣扎起来，手腕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涌出，她却浑然不觉。
“要不是同样身为玩家，你怎么可能知道系统的存在！你怎么可能一次次打破我的计划，怎么可能打败拥有系统的我！我就知道！你——”
“省省你那可悲的幻想吧。”秦念的声音骤然变冷，冻僵了纪南柯所有的希望。
他侧过脸，那双眸子里再无半分戏谑，只剩下深不见底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一抹诡异的猩红在眼底一闪而过。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秦念一字一顿，狠狠砸在纪南柯的心上，“杀戮也罢，拯救也好，至少你要清楚，你手上沾染的是什么。现在看来，你也挺无趣的。”
秦念不再看她，对着那些沉默的教徒淡淡吩咐道：“各位，麻烦送前教主的女儿和她父亲团聚吧，我会记得你们的功劳。”
话音落下，纪南柯的视野中，秦念状态栏里那个名为【好奇】的数值，彻底归零。紧接着，她看见秦念随意地抬起手，对着她所在的方位，做了一个扯断的动作。
“咔嚓——”
一声只有纪南柯能“听”到的，仿佛某种连接断裂的清脆声响在她脑海深处炸开！
下一秒，她眼前那面承载着她所有希望的游戏面板，如同断电的屏幕般闪烁扭曲，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视野里只剩下真实世界的荒芜庭院，冷漠的敌人，和手腕上的剧烈痛楚！
这里是现实，纪南柯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把我的系统还给我——！！”
没有了系统的庇护，恐惧和剧痛彻底淹没了她。少女凄厉绝望的求饶声和痛哭声从身后传来，那迟来的清醒，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毫无作用。
秦念头也未回，径直走出了这处弥漫着血腥气味的院落。
刚踏出门，他便看到了那个安静倚靠在斑驳墙壁上的身影。
齐岁不知已在那里等了多久，他抱臂而立，目光低垂，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视线无声地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