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漆黑的长刀融合了秦念所剩不多的一切,也是秦念最后送给他的东西。
可为什么?
那些不死不灭的恶物,那些贯穿时空的化身,明明都无法被真正消灭。可为什么秦念会消失?
二十年的追寻,跨越数个世界的穿梭。齐岁从未相信,一刻都不曾相信那个人会就这样死去。鎏金色的眼眸始终注视着三千世界,在每一个可能性中搜寻着蛛丝马迹。
他一直确信自己能找到秦念,从来如此。
过去,现在,未来,还有其他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时间线,总有一个会找到的。如果还找不到,那就质问【永恒】,把秦念从祂的身体中挖出,一点点拼凑完整。
烛青曾说他没有理想,没有信念支撑着走下去。现在他有了,一个简单到可笑的心愿:只要那个人能站在他身旁,这样就够了。
可就这样的一个愿望,现在也成为了奢望。
明明,他想要的只有这么一点点。
黑色的死亡浪潮扑面而来,齐岁看着自己染血的右手,突然笑了。他没有反抗的能力,但他还有一个选择。
紧握的长刀刺入胸膛,他放下自己所有的抵抗,主动拥抱【永恒】的侵蚀。
“来吧……”
无数低语在耳畔炸响,如同千万只虫蚁啃噬着意识,黑色液体从伤口喷涌而出,将他拖入无边的深渊。
下坠,不断下坠。
无边无际的黑色液体将他笼罩,他在一片黑色的大海中下沉,逐渐融化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他看见了无数的尸骸,那是来自过去、现在、未来,所有可能性,所有时间线中,坠入永恒之海的他。他们的外貌、伤口、死法都不相同。
不止一次,而是千千万万次,他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世界,为了同一个理由来到这里。
不能睡……
必须回去……
气泡从唇边逸散,他伸出双手,拼命向上挣扎。
忽然间,整个世界静止了。怪物狰狞的利爪凝固在半空,飞溅的黑液悬停成诡异的雕塑,就连巨大的死亡融合体也滑稽地停在了原地,张牙舞爪着它十几个细长的手臂。
【永恒】从他的身边夺走了挚友,但他现在只能借用祂的能力,去完成秦念的理想,还有他的理想。
使用凶手的能力,多么讽刺,简直荒谬得令人发笑。
黑色刀柄被五指猛然扣紧,长刀从胸膛抽出。时间在齐岁周身倒流,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银白的发丝无风自动。那双鎏金色的眼眸亮得骇人,瞳孔中燃烧着不属于人类的光芒。
“呵……哈哈哈——”
狰狞的笑容在染血的唇角绽开,刀刃和他身上代表污染的红色纹路亮起,像是要烧穿皮肤。海量的禁忌知识疯狂涌入脑海,每一根神经都在灼烧。
侵蚀度:27%
地面轰然炸裂!齐岁的身影化作一道闪电,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崩坏。他的身影出现在死亡融合体之后,时间再度流转。
“咔嚓!”
整面宫墙应声崩塌,烟尘中无数黑色怪物同时僵直,身体浮现蛛网般的裂痕,转瞬化作腥臭的黑水。那只由爱德华异变而成的融合怪突然一分为二,十几只手臂掉落,粘稠的脏器泼洒一地。
齐岁悬浮在半空,视野中的世界已然改变。万千因果线在黑白的世界中交织,每一条都清晰可见。
这是【永恒】赐予的权柄之一,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因果,这也是秦念曾经见到过的世界。
侵蚀度:31%
“咕噜”
黑色体液中突然挤出一只硕大的眼球,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空中的身影。被劈开的肉块立刻蠕动合拢如初。
红光闪烁,宣判死亡的终焉之眼发动。
“无聊。”
齐岁嗤笑一声,拨动一根因果线。世界如同故障的显示屏般闪烁,现实被粗暴地改写。当画面重新稳定时,死亡融合体依然保持着被劈开的状态。
黑色体液中突然挤出一只硕大的眼球,猩红的瞳孔还未看清楚齐岁的身形,就被长刀刺入,血腥地剜去。
45%,51%,56%,64%……
现在的齐岁仿佛在玩弄提线木偶,每一次拨弄因果都能让现实扭曲。死亡融合体徒劳地挣扎着,却连攻击的方向都找不到。
不同于秦念从相似权柄中掠夺的迂回,这是来自【永恒】本源的绝对力量。
连身为代行人的秦念都不愿意使用的力量,却让齐岁如流水般使用,那么代价呢?秦念数万轮回走完的侵蚀,让他在这转息间就快要走完了。
死亡融合体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黑色黏液如沸水般翻腾后归于死寂。齐岁剧烈喘息着,将刀尖戳进那堆腐烂的血肉,片刻后突然道:“不吃就不吃,我错了还不行!”
他猛地抽回刀,选了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一块衣服胡乱擦拭干净。收刀归鞘,强撑的从容瞬间崩塌。齐岁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插入银发。
侵蚀度:79%
已经到极限了,再前进一步就是不可逆转的深渊。
“呃啊——”
痛苦的呻吟从牙缝中挤出。每一寸皮肤下都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噬,肌肉纤维自行蠕动,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有什么东西,在抢夺这具身体。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仿佛都有了自我意识,在和本我抗争,就连他存在的本身也岌岌可危,将要被取代。
这就是……秦念经历过的痛苦吗?
恍惚间,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齐岁,你先撤退!”
被痛苦和未知存在侵蚀的思维清明了一瞬间,他猛地抬头,鎏金色的瞳孔骤缩。但空荡荡的王座厅只有飘落的灰烬,哪里有其他人的身影。
也对,他早就不在了。
但奇迹般地,侵蚀的剧痛开始消退,就像退潮般,那些暴走的污染逐渐平息。
齐岁扯出一个苦笑,这也在那个人的计算中吗?连他失控的后果都提前准备好了对策?
“该死!”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连语气都栩栩如生。这一次齐岁确信无疑,是他快要坏掉的精神和脑子幻听了。
他索性瘫倒在地,对着穹顶的破洞笑道:“别骂了,这次我认输还不成?要不是你……”
齐岁猛地一怔,自嘲地笑了一声:“哈,我在想什么呢。”
飘落的灰烬中,无人应答,他的身边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