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礼拜堂沐浴在夕阳中,阳光从残缺的穹顶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为唯一完好的女神像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神像慈悲的面容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枯叶和尘土堆积在她的裙裎间,却没有人清理。
靠近教堂后,原本吸引两人前来的汹涌的恶意突然收敛,像退潮般隐匿在阴影中。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味,两人脚步激起细小的尘埃,在光线中飞舞。
齐岁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断柱间的乌鸦:“这里是洛安城纯净教会的原址,在十几年前的猎神行动中被破坏。在那之后,教会以这片地区污染严重为由,将其封禁了起来,近两年才清理完毕解封。”
教堂中的石柱拉出长长的影子,在那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两人的视线同时看向那个方向,在收回时又撞在了一起。
被这双艳丽的眼睛看着,齐岁总是会受不了地脸颊发烫。他匆匆让开视线,在教堂里面乱瞟,最后又悄悄落在了秦念身上。
秦念的手搭上刀柄,抽刀出鞘,“继续,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
为了不让秦念察觉自己过分的打量,齐岁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道:“这里的恶神使者由北方公爵处理,他提交给王城的报告很简略,只说污染已经被解决,洛安城几乎没有受损。”
“在那种末日之下,这是一个几乎不能达成的壮举。很难不怀疑他当时采用了某种非常手段,这一场降临的谋划时间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早。”说出这些机密信息,齐岁几乎是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他来到洛安城,在第一时间到这里调查的原因也很简单,这座废弃的教堂太诡异了。污染没有清除之前尚且不说,在清理之后,教会的人居然也不对这里进行打理,就任由女神像被日晒风吹。
“退后。”
秦念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上前一步挡在齐岁身前,向着女神像挥出一刀。刀刃在距离神像寸许处突然凝滞,仿佛切入了某种隐形的粘稠介质,空气中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停滞时间不到一秒,刀光闪过,女神像的上半身缓缓滑落,巨石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激起一片尘埃。
空气中一阵扭曲,一个畸形的身影从虚空中缓缓浮现。
它有着人类的形体,两手化为刀刃,银灰色的鳞甲覆盖全身,四只锋利的刀足深深地刺入墙面,如同蜘蛛一般行走在墙面上。不断扭曲的漩涡取代了头部,扭曲了周围的色彩。
这不是齐岁熟悉的任何一类恶神使者!他本能地想要拔剑,却又硬生生止住动作,如秦念提醒的一样,后退一步,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怪物的视线锁定了秦念,利爪刚有抬起的动作,原本立在墙面上的怪物瞬间消失。下一刻,它便直立站在了秦念身前,攻击逼近面门,仿佛直接跳过了中间的轨迹。
时间在这一刻被扭曲,比长刀还要锋利的双手撕裂的空气,发出嗡鸣。
“锵!”
金属碰撞的火花迸溅,秦念的刀锋精准格挡住这神出鬼没的一击,他的手腕一转,刀刃顺着怪物的手臂滑下,削开鳞片,带起一串透明的黏液。那些液体在空中凝结成珠,竟诡异地悬浮着,迟迟不肯落下。
齐岁敏捷地后撤,避开飞溅的碎石。他的目光紧锁战局,在交锋的一瞬间,就判断出这只恶神使者的能力。
时间操控,能进行局部的时间减速,在一瞬间让时间近乎暂停。这种能力简直……不过,每次进行减速的时间有限,这还在能够应付的范围之内,只需要在它攻击到来的瞬间进行反应即可。
但看秦念的动作,反而像是提前看到了怪物的攻击动作。难道他的能力也和时间有关,所以才能不受影响,也能看出洛安城的秘密?
齐岁在兵刃相接的声音中,时不时让开波及他的攻击,躲过迎面向他飞来的碎石和攻击,声音异常冷静:
“我们对恶神的了解太少了,只有‘死亡’是接触最多的。虽然神明遥不可及,可我还是这样认为,祂们并非无法战胜,总有办法让祂们为这个被破坏的世界付出代价!”
他的话里压抑着某种刻骨的情绪,仿佛冰封的火山。
秦念侧身,怪物的利爪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在石柱上留下三道深深的沟壑。他的声音在打斗中依旧平稳,仿佛这个可以控制时间的怪物完全不足为惧。
“你的看法没有错,祂们其中的大部分并非无法消灭。”
刀锋毫无阻碍地切入怪物的腰部,那些试图回溯时间的透明黏液在遇到漆黑的刀身时,如同遇到阳光的积雪般迅速消融。怪物剧烈地震颤着,上半身缓缓滑落,漩涡般的头部扭曲的光彩消失,最终“啵”的一声消散在空气中。
秦念收刀入鞘,从断裂的石柱上轻盈跃下。他望着天边最后一抹血色残阳,又转向顶着伪装面容的齐岁。
在那张陌生的脸上,就连眼睛都不是他熟悉的色彩。但这双眼瞳中燃烧着克制的怒火,像极地冰层下涌动的岩浆,灼热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秦念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想要更大胆一点,想要看到这团火燃烧得更旺。
“你知道吗?”他勾起危险的笑意,手离开刀柄,仿佛在讲述一个有趣的故事,“恶神这个概念本身就很可笑,一个眷属,一个外神,甚至是伟大存在,人类都将这些强大的、无法理解的存在统称为恶神。”
脚步无声地逼近齐岁,他的声音轻柔得近乎温柔:“但我刚才所说的那些,真实危害可是天差地别。不过沉默一个时代,毁灭一个星球,还是寂灭一个世界……”
“这些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对于蝼蚁而言,都没有意义,不是吗?”
最后一点温暖的阳光消逝,阴影笼罩了两人。秦念的呼吸还停留在他的耳畔,温热却让人不寒而栗。
齐岁眼中的温度一点点褪去,最终凝结成冰封的湖面。在秦念转身的刹那,一道寒光骤然闪现。
空间破碎的波动在废墟中回荡,锋利的剑刃抵在秦念的颈侧。齐岁欺身而上,两人的距离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
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剑锋割破皮肤,渗出一线殷红。